不知怎地，陈筱脚下的步子倏地就加快了，像是在逃避什么。
等秦书涵在场馆偏厅的僻静处拦住她时，陈筱避无可避，只得回以一笑：“是还有哪里没听明白吗？”
她自认大方得体，却被她一句话戳得一无是处。
“不累吗？”
当然累。很累。面对一个你根本不想面对的人，光想想就累。
可再累，也得装下去：“您有事吗？”
“她还和我说你是不喑世事的女生，看来也不过如此。”
说实话陈筱根本不想听蒋瑾是如何对她的现任评价她的前任，礼貌笑了下：“非常感谢您的意见，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为您服务。”
陈筱往旁迈开两步，听她提起：“我和她已经分手了。”
陈筱脚步不争气地顿了一顿，懊恼咬着下唇要走，耳朵还是敏锐地听见了她的下一句话：“或者说，根本没在一起。”
这会儿已经是全身都不争气了，陈筱回过头去看她，秦书涵靠墙曲着腿，神色恣意：“想听吗？”
陈筱在原地停了两秒，嘴角释放无奈的笑，两步上前与她并肩站着，恣意靠着墙。
耳畔，似乎传来她些许嘲弄的笑声，陈筱掐了掐手掌心。
“十二岁那年，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她爸是我们村的大恩人——”秦书涵眼睛失焦盯着前方，喃喃：“或许和你们村的情况差不多，资本的力量，远近闻名的贫困村摇身一变就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我记得那是一次开学典礼。因为蒋董事长会来，不光校长，连村长和镇长都出动了，场面很大，而我要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致辞。”
“我很紧张，我全程都在看稿子，即便我已经背得滚瓜烂熟，我不敢掉以轻心。就连去厕所，我脑子里面还是稿子。那时突然有个人拍了拍我肩膀，我有些被吓到，稿子瞬间忘了一半。”
“我有些生气回头，拍我的人却在笑，手指着另一边，很善意地提醒：你走错了吧？我看着她手指上方的‘女厕’标识，意识到自己走错，脸瞬间变得通红。”
“直到上台前，我还是没能忘记小插曲带给我的羞臊感，那种脸颊发热发烫的感觉。但当我站上台时，我又看到了她。她坐在蒋董事长身边，纤瘦的身板挺得笔直，我瞬间知道了她是谁。”
“她无声对我说了声：加油。”
秦书涵说到这里，陈筱下唇已经被牙齿扣到发白。秦书涵要表达什么意思，她很清楚。当着她的面回忆与蒋瑾的甜蜜过往，除了示威还能是什么。
陈筱有些烦躁。她听不下去。如果这是在播放录像带，那她恐怕已经快进了好几十遍。
“演讲得很圆满。开学典礼结束后，她主动领着蒋董事长去我家玩，陪我去池塘边喂小鱼，还要去水田里捉泥鳅，小溪边摸螺蛳。”
“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喜欢这些东西，有些惊讶。我妈都快把她当成菩萨供着了，我竟然带她去摸虾……”
陈筱焦躁地换了下腿。她假意看了眼腕表，试图找寻合适的机会打断她。
她确定她不要听了。
“那次以后，我们就再没见过……但她临走前对我说，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她递给我一条手链。我考来这所大学，只是因为这座城市里有她。可还没等我对未来有所幻想，她就已经和你在一起了。”
陈筱默默在脑中捋时间线。
秦书涵现在大三上学期，她刚上大学就是两年前，那时候她和蒋瑾在一起一年多。
“我本来都快忘记了。可大二那年，我在商场专柜兼职，莫名其妙被人找麻烦，她突然就出现了。她身后那时还跟着一群战战兢兢的商场管理人员，我不知道我哪来的勇气，我喊住了她。”
“我喊她蒋瑾。还主动伸出手去和她握手，介绍自己，可就算她看见那条我视若珍宝的手链也反应全无，我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理想化的蒋瑾，和理想化的她，一起活在她的想象世界里。
现实如此残酷。
幻想中可以亲密交缠的两个人，现实却是她连她名字都不记得。
“不过她还是帮我解决了麻烦，还把我调去做商场的肥差事。只不过这事我也没做多久。”
“因为她找我了。”秦书涵终于从过往的洪流中挣扎出来，她转头望着陈筱，一字一顿道：“她让我做她女朋友。”
旋即，莞尔一笑。“做她女朋友，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