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还是我觉得房子里气压实在太低,就打开电视,找了个欢快的节目,几个主持人和嘉宾们做游戏,挺搞笑的。我爸很快被节目吸引,可季漱玉却丝毫不为所动,身上的所有触觉神经都黏在那道门上。
我原先还不觉得这小书房的隔音效果这么好,这么短的距离竟一点动静听不到。约莫过了大概十多分钟了,还是没有任何声响,仿佛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似的。
别说季漱玉,我都有点坐不住。
我捅了捅我爸:“我要不要把茶给他们送过去?”
我爸:“嗯?”了一声,不明所以道:“什么?”
“我姐亲爸进门连口水还没喝上,我把茶给他们送过去,您觉得呢?”说完眼光落在季漱玉身上,季漱玉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移向那门。
我爸连连点头:“你送过去吧,也不知道他们要聊多久,水要喝的。”
获得我爸的批准,我赶紧倒了两杯热茶,一只手端一杯,就往小书房走。
直到我立在了书房门口,才隐约听到点声音,我回头望了望,正看见季漱玉已经站了起来,一脸的焦急企盼。我贴了门听了听,只听见我妈的声音有点不对劲地断断续续,说:“……就是你现在马上死了,我也不会答应你……”
我听到这里心里一滞!怎么好端端提了生死呢?
季漱玉的爸声音特别的低沉,“我没的选,都听你的。我们已经对不起叶叶,现在却不能对不起漱玉……”
他说完这话,我妈就“哇”的一声痛哭出来。
过了一会儿,季漱玉亲爸说:“你小点声,孩子们在外面。”
我妈抽抽涕涕地:“这里是书房,加了隔音棉。我先待会儿,你出去吧。免得漱玉那孩子多想。”
“我等你一起,我一个人出去,她更得多想。”
“唉。”我妈就又哭起来。
我听得心惊胆战,可面上又得端着,此时我心里的想法和他俩一样,不能让季漱玉多想。
季漱玉的视线一直在我身上,现在看见我停着不动,一着急就也要过来。我赶紧向她摆了摆手,又把茶端了回来,笑着对她说:“我看他们正说在兴头上,还是别打扰他们了。”放下杯子的时候,手有点抖,连着两个茶杯都没放妥,洒了很多的水。
季漱玉问:“他们说什么了?”
“书房隔音效果好,我听不清。不过你放心,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是在普通聊天。你放宽心,别多想了。”
她听我这么说,才稍微放松似的点点头。
我爸一边看着电视,也一边点头:“当时为了与客厅隔音,书房当时装修的时候特意放了隔音棉。”
我倒从不知道我家最隐蔽的地方实际上是那书房。
果然没过多会儿,两个人出来了,我盯着我妈,我妈略低着头。她之前头发烫了卷,现在则是把头发散下来,遮住了眼睛。我看不清她是否流泪过。
季漱玉一会儿看看她爸,一会儿又看看我妈,神情狐疑,却也不好多问。只是提着心在旁边坐着。
我把茶给了季漱玉她爸,他看见我,笑着问我:“晓晨,你这个头儿可真高。不随你妈也不随你爸,应该是隔辈遗传。”
“您见过我姥爷?”我爸妈个子都很普通,我爷爷奶奶也是,只有我姥爷足足有一米九几。
“见过,他老人家现在还好吧?”
我笑了笑:“我姥爷心脏一直不好,还在我家住过几个冬天,三年前在梦里去的,没什么痛苦。”
于是从我姥爷这儿聊起,一些陈年往事就渐渐被大家提及,反复的回味、唏嘘、感叹。我爸后来把电视关了,一起跟我们聊天。当然我和季漱玉没有插话的份儿,主要还是我妈和季漱玉的爸。
不知怎的,他俩自从进到小书房里密谈,像是把那多年的心结谈开了,再出来的时候,我妈也不再阴阳怪气,神色如常的与他扯那些陈年旧事。只是丝毫没有说叶凡也就是季漱玉妈的事,只是提起一个又一个从生活中或离开,或还知道些点滴的、那些光阴里的人。从他们的话里,也大概能体会到当初他们是多么意气风发,后来的境遇无非是结婚生子,过得好与不好,就都是普通人的活法。
“这些人里头,还是你最出息。当上大老板了。”我妈说。
“还是大环境好。”她爸摇摇头道。
“你就别谦虚了,虽说是厂长的儿子,但还能踏实下来苦学技术,我就知道你以后会出息。要说环境好,别人也没出人头地不是?哪个也没像你家大业大,坐享荣华富贵。”我妈看他谦虚,还是用心夸了他两句,算是彻底把这场见面的基调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