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中意_作者:Aliatte(54)

2019-03-28 Aliatte 甜宠文

  那些女子或年幼尚未总角,或年长胜过了元临雁自身,芳龄出身各有不同,但总归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同“她”极为相似。

  或许是因为举手投足间皆如出一辙的文弱气质,又或许是因为面貌上眉眼的同一分神似,最初时,裴真意相信过那个元临雁所言的“她”就是自己。

  那些女子往往是一场荒唐事的中心主角,像是四肢百骸上无分巨细皆牵了丝线的皮影人偶一般,为人抛入泥潭、沾染上腥恶的脏污,又任由恣意摆布。

  那时候元临雁会隔着铁栏,将笔塞入裴真意指间,捏着她下颌,笑指着近在咫尺、只隔着一道交错铁栏的一切。

  “画下来,小真意,我要你一笔不漏、一划不遗。”

  那声音含着裴真意所抗拒惶恐的叵测笑意,早已在深远模糊的记忆之中与那靡靡之音融为了一处。

  而那荒唐事也同样糜烂无比,令裴真意如今只是略微回想,都忍不住阖眼颤栗。

  是湿淋淋的、黏腻的、沾染了血色的,痛苦而可怕的、最能令人感到折辱与侮没的一切。

  如今只是一瞬的回想、撬开了那紧锁沉盒不过一线,纷繁而令人惶恐的记忆就已然争先恐后地浮上神识。

  那画面对于年幼的孩童而言仿佛是再抹不掉的污点,深刻入了命魂、永埋入了心底。

  缭乱的记忆里闪过垂涎的兽牙、肿胀而刺目的深红紫色,甩不掉的、越过铁栏飞溅在她腿边的黏腻与腥湿。

  丑恶的颜色与画面交织在一处,淤青伤痕与黏腻的血液横陈罗列,扭曲又诡谲,带着裴真意认为不可能存在的、伪装的欢愉,都是最令她无法忘怀的、将笔折断无数次后才能描下一划的画面。

  而如今,那个提着林立傀儡关节上所有细线的始作俑者,当着她的面说完了一段似是若非的前尘故事,而后便要告诉自己,这一切自己见证过、用尽力气抗拒过的丑恶,都是她最敬仰之人亲身经历过的苦劫。

  尽管面对这扑朔而可笑的一切前,裴真意并不是毫无准备,但那真实之上的外衣被猝然揭去的一刻,她依旧感到了无可比拟的惶恐。

  颤栗是因于愤怒,也是因于惶惑。

  纵使那昏黑丑恶的画面早已在她脑海深处挥之不去,但眼下裴真意仍旧不敢去想象哪怕一秒,那里也有师父的影子。

  那是如何的苦痛,才会将那般温和端雅的师父逼上了绝路

  而在师父经历那样的人间地狱时,师姐在哪里,自己又在哪里

  都还在人间的光辉下恣意逍遥,看不见那荫蔽无光的昏黑之处,也全然不知师父是如何堕入了无回的沦亡。

  “为何为何”裴真意扶住了身旁的桌沿,语调支离“你不是说喜欢师父吗不是说,师父是你唯一的、无可比拟的珍宝吗”

  她语调渐渐攀染上了出离的愤怒,支着桌沿的手也再度攥紧了起来。

  “如何会有人如此对待心爱之人元霈,你究竟凭何如此对待师父,你又凭何”裴真意的声音戛然而止,控诉的声音越发颤抖。

  那断了的半句话仿佛是在为师父的不公而申诉,又隐约间是为了自己不明不白便牵扯其中的过往而痛苦。

  裴真意将那玉章紧握入手心,抬眼看向元临雁时,眼中的泪色无可掩饰“元霈,还给我,还有什么,都还给我。我不要再听你多说一个字,无论是什么。”

  元临雁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地看着裴真意,指尖叩了叩手下那张断了弦的琴。

  “要还你的再无他物。”她说着,下颌微微抬起,面颊上带着的异样绯色与眼底尚未褪去的不明泪意融在一处,是个无端令人入目不适的谑笑神色。

  “只是我的话还未说完,小真意,你可不能走。”

  元临雁指尖用力叩了叩琴面,发出几声轮番敲过的闷响“我还未告诉你,她是如何死的。”

  “小真意,裴大人,看着我。你便当真不想知道么”

  她的神色无端带了自信,令沉蔻感到一阵极力的抗拒。但她还是看着裴真意抬起了头,定定地盯住了元临雁。

  怎么会不想知道但裴真意的眸底带了些惊惧与排斥,她不愿知道,却又不得不去知道。

  须臾的对峙与沉默后,元临雁抬起手虚虚指了指那床柱上斑驳的勒痕。

  “阿绰死在那里。”

  她还未说完,只是这一句,自己便已经开始流泪。沉蔻看着那纷繁滚落的泪色,心下泛起一股极端的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