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样的大事,自然轰动了天界,受罚是必然的。这件事情里首当其冲的便是你我二人,天帝因碍于你陵光神君上古神裔的身份,只对你施以轻罚以儆效尤,轻飘飘的一张禁足令和一些无关痛痒的惩罚就解决了你那边的问题,然悠悠众口岂是这么容易便能堵上的?于是一切最重最残忍地罪愆便落到了我的头上。我家族上下皆因我遭受了剥皮抽骨之刑,我的父亲更是被人活活烙死,被猛兽吞食入腹尸骨无存!”
化光的声音中带上了浓浓的鼻音,听来似要把这么多年所受的苦累和委屈全部倾吐出来,“我原以为你会替我求情的,我原以为你至少……”化光抬起头,一滴清泪自化光面上滑下,“我原以为你至少会念及这些年来我侍奉你的情分,替我的族人们求个情,至少让他们不要死的这么凄惨!他们连尸骨都没有,连尸骨都没有!!”化光再也控制不住声音,凄厉地吼了出来,早已淌了满脸的泪水伴着这悲恸的哭诉无声无息落入脚下那片纯白之中,再也寻不到踪迹。
“对不起……我……虽然我真的不记得从前那些事情了,但是真的对不起……”长离泪眼朦胧的看着化光,满腔满腹的歉疚如同滚水般翻腾在胸腔中,可嘴上却只能说出那简单的三个字。
“你不必现在向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我那些根本不知情的族人。”化光的眸中一片水雾,却冰冷刺目,“我本是万死难脱其罪,本来抱着将死的心和我的母亲一起等待最后的行刑之日,却不料那日正逢天狗食日,行刑的神官掐算错了时日,竟让我和我的母亲侥幸被人劫走了。我们也不知道那前来搭救我们的究竟是哪路神鬼,他将我们丢在三危山下便匿去了身形。我们母子二人被他带着不食不眠行了三日,此时正是又饥又累,恰逢三危山的獓骃路过,将我们接回了山上。没想到的是,才出龙潭又入虎穴,那獓骃生性贪婪狠辣,对我百般□□我也就忍下了,可他对我年迈的母亲也丝毫没有怜悯,伺候之处一有不合心意的便是一通鞭笞,我的母亲本就身子不好,又经历了灭族之痛身心俱损,哪里还经得起那般的重罚,但又有什么办法?我们寄人篱下受人奴役,獓骃让我们在他的地盘藏匿行踪已经是极大的恩惠了,我们又能怎样?”
“那你为什么不找以往熟识的朋友来帮你呢?”吟娥听他说了往事,心中对他的芥蒂早已消弭,听他说到这里,不禁发出困惑。
化光看了她一眼,哂然一笑,“讹兽本就生性乖僻,嘴上说的很少有真话。这样的换做是你们人,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朋友吧?更何况,当时其他讹兽族群都对我们一族避之不及,我们是天降罪愆的族群,谁敢和我们走的近?更别提相助了,没准哪个贪利喜功的见到我和我的母亲都会立刻将我们两个送上去换取功德呢。”
“但是我打听到的消息,说你一直都在九娘那里。你……”吟娥愈发感到奇怪。
“说谎话对我而言就如同吃饭一样,对于一只可以连说一整月谎话的讹兽,吟娥姑娘,你觉得你问的这个问题还有意义吗?”化光嗤笑,然后转头看向一直凝视着他的苏方沐,对上那双宁淡无波的眸子,“苏姐姐,你听完这些还觉得长离无辜,觉得我做的这些,不至于么?”
苏方沐怔了片刻,随即缓缓摇了摇头,冰雪飘落在她的睫毛上,衬得她一双眸子如同冬日林中的冰湖般清明透彻,悲欢爱恨皆映其中,“这个问题,不是我说了算的。天地间自有一杆秤,轻与重,岂由人言。我相信你心中并非纯粹是恨,不然你明知我将长离视作亲妹看待,为何那日在灵丘山上,还愿意豁出性命来救我?”
“那日救你是因为我同情你,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化光松开已经痛的麻木的手,鲜血已经将它染得看不出原本白皙的肤色了。他恍然的看着那刺眼的鲜红,唇边笑容绽得残酷,“被陵光神君看上的人,有几个能有好下场?”
“你既然这么恨长离……又为什么在我和吟娥前来寻你帮助的时候又答应相帮呢?”苏方沐仍不愿放过他面上的一丝表情,似乎想要看出什么破绽。
“这个答案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苏姐姐。”化光说着站了起来,失血过多令他站直的那一刻略微有些目眩,长离的面容在他眼前突然有些模糊,“我当时说愿意,并不是因为真的好心。而是我听见了你们说希望我前去帮助的人,名叫‘长离’。这是她的闺名,只有身边最亲近的几个挚友侍宠才知道,我自然也知道。我寻了她很多年,我要见到她,我要到她面前亲口问问她,难道她就真的冷血至此,丝毫不念及往日的情份么?我想知道我在她眼里,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