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苦笑一下,扶她起来,说道:“是有好几年啦,上一回还是永和县主大婚之时呢,如今三四年过去,永和娘子大概也有十四了吧。不过今日娘子们都不能回来,得等到明日。”
宋玉暗自乍乍舌,想想太平十六岁嫁薛绍都还嫌晚了,古人结婚可真早,故意叹道:“时局不稳,犯不着将孩子们也扯进来。”
春点点头,随之一叹道:“殿下这也是为他们好,只是殿下若有什么闪失,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宋玉一愣,心知她是在提醒自己,家门荣辱,看上官婉儿便知。太平的愿望是好的,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于是宋玉又觉得给他们个为自己命运奋斗的机会,总好过坐地等死。
正月初一,象征团结、兴旺,是一个对未来寄托新的希望的佳节。
宋玉希望这一年有个好的开始。
说实在的,宋玉还当真从未有好好观赏过家里的风景,不知何时,这里的景色已随着季节的变幻而相应改变。公主府的建筑门廊都是气派庄严的,但园林的风情却是浪漫而不落俗套,相得益彰间尽显其雍容华贵。
宋玉知道为何自己没有留意过这里的景色,因它像极了另一座袖珍的大明宫。想想她几次出府的排场,太平公主在某些层面上仍是处处比拟着宫廷仪仗,便愈发明白到权力可以换取一切的真理。
她在侍婢的引领下进到正殿,一眼便看到了她的驸马武攸暨。不是因特别留心过,而是武攸暨就是那种平凡到在一群充满气场的人物里让你不得不看见的人,也让你在众人间很快就能分辨出他是谁。
平凡有时候也是种稀缺的特质。
武攸暨一个人坐在左席首位,孤零零的仿佛周遭的人和物都和他没有关系,正把一双沉沉静静的眼眸看来。他长得并不帅,那身天青色的圆领袍衫在这喜气洋洋的日子里未免有些素淡,但他似乎并未察觉自己与周围气氛的格格不入,兀自沉沉淀淀地端坐着,果然是老实稳重极了。
他这一眼清澈沉静到不含任何杂质,莫名的叫宋玉感到放心,是第一个叫宋玉直觉的认为可以毫无理由去付以信任的男人。这就是婉儿替太平千挑万选的驸马,甚至很有可能婉儿为此还与武则天有过争辩,因历史上武则天原本挑的人选是比武三思还混蛋的武承嗣。
宋玉略感惊动,也猛然惊觉到了婉儿的心意。
“殿下,上座。”春见她停了脚步,迟疑一下,扶着她的手臂,小声提醒。
宋玉回过神来,走进殿内,坐上了正位。怜儿排开几个围拢过来的年轻人,“母亲”之声直把宋玉唤的不禁晃神……天!我的儿子?!
春示意怜儿引导众大小郎君行拜礼,每过一人,便要封一红包。
当先一人是太平长子薛崇胤,温文尔雅,静静的站在那里,礼仪端重严谨,使人顿生好感。第二人和他长得并不十分相像,眉宇间更是多了十分英气,气度高贵清华,一身锦衣华服,却偏偏于衣摆处绣了株梅兰,品味着实高雅。
此人生得……像极了自己……
耳边听得怜儿持着帖子禀报的名字是:薛崇简。
宋玉心中蓦地一跳,这才记起来就是她这个儿子在后来的唐隆政变里立了大功。
其后便是长相酷似武攸暨的武崇敏和武崇行。
宋玉知道为何太平会独独钟爱薛崇简了,只因她的儿子里,唯有薛崇简生得和她貌相,自然平添了几分喜爱。
大郎君之后便是小郎君,是太平的孙子辈,大大小小呼啦啦竟有十来号,最小的还被乳娘抱在怀里,直把宋玉瞧得头都大了。
什么“凤体安康”、“福寿未央”的祝颂,她是听得多了,但从一群孩童嘴里唤出来,却别有另一番滋味。
宋玉笑着频频点头,逐一慰问。
儿子们都不小了,多少也都知道几年不得公主召唤,突然允许拜年,其中意义当自深远。他们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低调避世,但在钓鱼嬉戏里总会有别的念头,明明自己的母亲权倾天下,为何却不肯提携拔耀子孙,不服气许是年轻人的通病。
今日一来,未来前程只怕不可限量。聪明的孩子总会找到机会往上爬,以求能够施展抱负。
薛崇简乘众人叙旧兄弟之情,陪子孙玩闹之际,借了敬酒的名义,找到了和宋玉说话的时机。
“母亲,孩儿去年与您提过的事,母亲考虑的如何了?”薛崇简小心翼翼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