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_作者:琉璃秀(229)

2018-10-24 琉璃秀

  芸娘好奇:“此乃何解?流血乃是不祥,更何况断头?”

  “相对而站,表示对立之意,断头是为亡故,既则亡故,何来敌对之举?此梦乃是其人没有敌手之兆也。是故为吉。”程云天没说的是:男者,是为‘夫’也,‘夫’者无头,是为‘天’也,男子,天子也,天子将没有敌手!这也是他没有贸然跳出来劝慰林中男子的缘故——若是此人当真是天子,让人听去了这样的梦,那他的脑袋还要不要啊?当然,他也不敢万分的肯定那人就是天子,可是他却知道,不无可能,该因当今天子就在宣州,这是众所周知的,而他眼前这位,还时不时能晋见。所以,程云天含蓄的给芸娘说这“趣事”其实是包含了提醒的意思,芸娘当其时只不知,闲话一会,又说到寻找祈云的事上去,程云天劝慰道:将军吉人有天相,娘子毋须过于忧虑。

  芸娘苦笑,越发清减的脸上愁云密布,“但愿如此。”

  又过若干日。大皇子押送的粮草已近宣州,皇帝终于决定接受鞑靼的投降,率兵返回京师,着令大皇子原地待命、途中汇合。

  皇帝召见了芸娘。看着跪伏在地上的越发瘦小的一团,他迟迟没宣平身,只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目光凝视她。

  芸娘知道,也许皇帝要宣示自己的命运了,她不怕死,只是祈云还没有寻回她如何甘心?

  她静静地跪伏着,却不再刻意缩小自己的身躯,就像她说过的,她不相信自己心不比天高,命却比纸薄。她就赌一把皇帝对将军的爱重,赌他还是心存一线希望,怕祈云回来了恨他,她赌他不会杀她——

  “你好像知道朕在想什么。”

  冷不丁,林震威幽幽的开口了。

  “臣女惶恐,不敢妄测圣意。”

  “若不敢,你又如何能做出这许许多多之事?”若是她没胆子,她就不会借山寨毁自己声誉转过头来就使离间计剿灭了他们;若是她没胆子,就不会夹缝求存却依然过风生水起,父亲为北地五品镇抚,自己掌控着倘大的北平府;若是她没胆子,就不会想到走私粮食,更不会想到买卖没用的火器火_枪给缅丁土王,同时却算谋着人家国家的木材资源——林震威倒很有自知者明,不敢说她煽动祈云,祈云不用人煽动,本身就是能闹腾的主——

  想到祈云,林震威只觉得心痛。连想都不敢多想。

  芸娘没辩解,因为没必要。她只口称:“臣女惶恐。”

  “你信命吗?”

  堂堂一国之君,天下至尊,忽然间说了一句玄之又玄的话,芸娘听到愣住。她想说不信,若是信,她早就没命了,可说不信,她却想起那玄之又玄的小时候的那个算卦……一时出神,在林震威的盯视里回神,最后只能很中庸的道:“臣女不知道。”

  林震威想着自己问话呢竟然敢走神胆子也够大,不由得有些恼怒,大有拿人撒气的意味。他目光有些阴森:“朕,日前做了一个梦,有男子站于镜里与朕相对而望,忽然间,镜中之人飞头溅血,所飞溅的镜片欲要刺入朕的心口……朕以为,此乃云儿亡去之兆……你……”

  芸娘一惊,差点没跳起来。她压制住要跳出心口的心脏,皇帝说出这样的梦兆,便是决意杀了她的意思了:听了这种,她如何还能活着?忙抢在林震威出口前道:“陛下此言差矣。此乃吉兆,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林震威没说完的你跟云儿情深,何忍她独自一人在地下的话便这样被打断了。

  芸娘不待他问何故,一口气的说了出来:“男子者,是为‘夫’,夫子无头,是为天子,乃是陛下您,镜中之人,乃是陛下的敌人,敌人死去,乃是表示陛下将天下再没有敌手,陛下将君临天下,四海臣服。此乃大吉之象,臣女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有陛下的真龙之气庇佑,将军定然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平安归来。”

  “……”林震威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呆住了。

  大概是心有不甘,总觉得自己云儿不是如此薄面之人,又加之人都喜欢听好话,坏事反而奢望侥幸的心理,林震威揣摩着芸娘的说话,越想越觉得在理,越想越觉得,很欢喜。他再也没想到,自己因此梦日夜苦闷憋屈,私下跑到无人林中发泄一通却教个算命的听去还传到了芸娘耳中——最后,他连脸色都禁不住浮上了几分喜色,却又斥道:“朕素知道你会说话,却不想竟这般巧言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