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断无息_作者:风尘一瓢酒(30)

  徐凌菲又叉起一块苹果递到李沐风嘴边,也不看李娴泽一眼地道:“告诉少爷,你是谁。”

  李娴泽微微颔首,眼神里没有半分的情绪,语气平静地道:“娴泽是李家的罪人,是李家的狗。”

  二十一世纪的第一年初日,那年的冬天已经过去了一半,却连一场雪都没有下过,天气是脆生生的冷,而李娴泽跪在地板上,额上已经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微蹙着眉抿着唇,生生受着身后一阵强过一阵的钝痛。

  彼时,徐凌菲的枪顶在李娴泽头上,冷冷道:“你的任务结束了,该死了。”

  不料,李娴泽直直跪下,卑微地道:“夫人,娴泽想求您,饶娴泽一命。”

  徐凌菲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扯着嘴角笑得很是嘲讽地道:“你有什么脸面求我饶你?”

  “娴泽想活着赎罪。”

  在听到李娴泽平静地讲出这句话后,徐凌菲握着枪的手不由地一抖,随后便恢复往常,看着她半晌,冷冷开口道:“一百棍子,撑下来了,再来跟我谈这些。”这个规矩一经形成,便持续了整整三年。而那一百棍子每每都能打到李娴泽吐血。

  彼时,那一百棍子打完后,李娴泽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得一步一步爬到徐凌菲面前,跪在地上,语气很是诚恳地请求道:“娴泽撑过来了,求您答应娴泽。”

  徐凌菲一把拽过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忽略她眼底的那一抹悲哀,抬手狠狠甩了她一耳光,力气大到直直打到她嘴角流血。

  “李娴泽,我没想过你竟是个孬种。”徐凌菲的声音本就清冷,刻意嘲讽的语气,犹如这寒冬的北风一般刀刀带血。“你既然这样轻贱自己,那我何必给你留尊严。想活着是吗?”

  “是。”

  “即便是像狗一样?”

  李娴泽微微一顿,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后清明,咧着染血的嘴角道:“是。”

  “好,”徐凌菲一脚踹在她胸口窝,随后又抬起脚狠狠踩在她的脸上道:“我要你发誓,李家的名誉、地位、财富统统跟你无关。你不过是李家养的一条狗,待风儿的病好了,你就自愿交出李家。否则,此生不得好死,不能好活。”

  “娴泽发誓,今生只做李家的狗,待少爷病好便主动交出李家。若违此誓,不得好死,不能好活。”

  之后的三年,她在那一百棍下,不断重复着这样嗜血的誓言。三年里,她也从未越界,过得连狗的不如。

  李沐风不是很能理解李娴泽所说的话,只是单纯地看着徐凌菲道:“可她明明是人,为什么说她是狗?”

  徐凌菲放下水果盘子,端起那一碗白米粥,舀了一勺放在李沐风嘴边道:“她犯了错,失去了做人的资格,所以便是狗。”

  当然,李沐风也不理解徐凌菲这句话的含义,只是仍是单纯地道:“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叫?”

  徐凌菲停下手中的动作,扭过头,踢了踢李娴泽的身子道:“风儿让你叫两声。”

  李娴泽抬头,眼神里的情绪太过复杂,她看着徐凌菲仍是含笑的面孔,有些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开口叫了两声:“汪汪。”

  李沐风微微蹙着清秀的眉毛,看着李娴泽很是委屈地道:“你叫的不像。”

  李娴泽干干跪在那里,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地紧紧攥着。最后还是在徐凌菲淡漠的眼神中,无力松开拳头,又叫了两声:“汪汪。”

  “不像。”

  “汪汪。”

  “还是不像。”

  屋外的人不解,为何屋内有狗叫声。屋内的人不解,为何想要活着竟是这般的难。

  而纵使李娴泽有万般的不甘,却也只听到徐凌菲道:“你不要摆出这幅表情,你自己选的路,怪得了谁?受不住了?那就去死啊。”

  多年后的某一日,李娴泽低头看着窝在自己怀中的苏筱曦,开着玩笑道:“筱曦,这个世界真是对我充满了恶意,光是活着就已经耗光我所有力气。不过好在,那时的我挺住了,此刻的我才有机会抱得美人归。”

  她虽然语气轻松,表情不羁,可苏筱曦还是心疼地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道:“娴泽,都过去了。”

  那日的最后,徐凌菲在李沐风的床边睡着了,李娴泽活动了下酸麻的膝盖,站起身看着徐凌菲的侧脸,那个她上个世纪求了一辈子都未能见得一面的脸,曾几何时她如此贪恋过的脸,此刻就停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