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快到碗里来_作者:烟波钓月(370)

2018-04-04 烟波钓月

  “原告被告,带上来。”

  香枝拖着沉重的双腿,由左右两边警。 察押送着进了法庭。

  头发是扎着的,但仍有几缕碎发搭在肩头。冷光照在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憔悴。

  洗到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棉裤包裹着细如柴的两条腿,或许也遮挡了其中的累累伤痕。她脚步虚浮,轻飘飘的布鞋看起来也似有千斤重。

  从一开始,舞台上就定下了沉重的基调。谢元仪的出场更是将主人公的悲惨命运无声而有力地展示了出来。

  观众席上,本来为了迎接谢元仪出场而准备好的掌声此时都被她眼中的凝重给压了下去,放回座位上悄悄蜷缩成拳。

  乔巧呆呆地看着台上那个已经极度虚弱却仍挺着腰板的女人,哪里还有半点刚才帘幕后对着她笑的娇俏妩媚。

  明明是一样的装束打扮啊。

  仅仅是刚上台的一个走路姿势和眼神就带动了全场的氛围。换做是她,可能要在准备好一阵才能在镜头前展现出这么多内容。

  就像看似普通的家常菜,谁都会做,可行遍天下,品尝过千家饭菜后,能够记住的却屈指可数。

  对乔巧来说,谢元仪曾经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饕餮盛宴,现在在共同经历过点点滴滴的生活后,稀有也就成了日常。

  被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翻炒过的爱情并没有失去原本的味道,反而在酸甜苦辣的碰撞中,激发了浓郁的芬芳。

  那是幸福的味道。

  嘉莹递过来一张纸巾,乔巧不解地看着她。

  “擦擦,哈喇子流出来了。”

  乔巧脸色绯红地迅速用纸巾捂住了嘴巴。

  一定是这段时间在剧组饿疯了,连这么正儿八经的话剧都能看得流口水,丢人啊!

  乔巧的余光瞟到旁边那排外国人中有一个正看着她,看样子是围观了她流口水的全过程。

  她一个手抖,把嘴唇都擦破了。

  种种细节都向乔巧传达着一个信息,今天是个神奇的日子。

  索性不去想了。乔巧猛眨了眨眼睛,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台上。

  “该离婚你们不让离!他打得我不打不得他?什么狗屁倒灶的法律,我再毒,能毒得过你们这群鸡贼的臭男人!”

  香枝此时发丝尽散,睚眦欲裂,说到最后,竟是带了几分嘶吼,连着额上的青筋也暴了出来,在苍白的额间一跳一跳。

  那淡青色的纹路,像极了累累伤痕的缩影。

  被告香枝主动承认了杀夫的事实,加之证据确凿,旁听席再次热闹起来,全剧到了第一个高。潮。

  之后便是一连串的问答。场上场下的气氛都安静得可怕,偌大一个剧院,只有法官冷漠的提问,和香枝虚弱沙哑的应答。

  这场话剧是一场典型的悲剧,它将从过去到现在一直真实存在着的事例用冷酷的笔调展示了出来。笔尖一划,就是一道血淋淋的疮痂。

  疮痂的背后写着两个大字。女人。

  听到最终的宣判,香枝匍匐在地上,仿佛死刑还未执行她就已经自行了断了一般。她枯草似的头发毫无生命力,只有微微颤抖的背脊让人还确信她依然活着。

  一个社会最底层的女性,被生活压榨,被丈夫家暴,拿起菜刀的那一刻是她个人意志表达的唯一时刻,可就是这样近乎极端的方式让她最终赔上了性命。

  现在在法庭上还要沦为大众的笑柄。

  “恶人自有天收。”

  “那可是天一样的老公,哪个男人不打老婆的?打是情骂是爱,不知好歹的女人就应该浸猪笼。”

  “等她死了又没个孩子,不知道那屋子怎么处置呐。虽说死过人,盘下来开个店还是不错的。”

  面对旁听席上这群男女的闲言碎语,香枝再没了之前那般愤怒回击的力气。她以头抢地倒在冰凉的地面,用全身的能量来勉力维持着背脊的挺直。

  那是她最后的尊严。

  “判决被告香枝,死刑。”法官重重拍下惊堂木,木头的声音仿佛来自千百年前,带着腐朽生锈的味道,盘踞在法庭上空,刺耳钻心。

  舞台上的灯光变换着角度和光源,越来越小,法官和旁听观众都渐渐隐没在黑暗中。又越来越亮,最终只有一束最亮的镁光灯自上而下地照在香枝身上,让她成了全场唯一的亮点。

  一道沧桑的声音从心底起,自喉间出,不知是所有希望全部落空后的绝望,还是经历生杀死决后看淡全局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