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林露行很快就接了,她的声音略带疲惫,依旧是那样轻飘飘的。
“你那里还缺伴娘吗?”江落问道。
“……怎么了?”
“我想带一个人去,一起做伴娘。”江落飞快地说:“就是……杜娜莎,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我早就知道了,她是你的女朋友。”林露行沉默了片刻,这样说道。江落对此有点奇怪,她转过头,想看看杜娜莎的反应,只瞧见她紫色家居长裙的一角,杜娜莎的身影晃进了洗手间。
“我们是……是今年夏天开始交往的。”江落在紧张中,无意识地说了一句错话。
“是吗?”林露行的声音倏忽疑惑起来:“不是早就开始了吗?现在还骗我,是好玩吗?”
从洗手间猛地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响动,江落把手机从耳朵旁拿开一点,伸头去看:“怎么了?杜娜莎?”她提高嗓门问。
“没事。”从那边传来杜娜莎平静的声音:“被卷发棒烫了一下手。”
江落顿时觉得杜娜莎今夜也有些奇怪,她正想追问,手机那边,林露行低低苦笑了一声。
“你们真是无论干什么都要在一起啊。”
“对不起。”江落忙乱地道:“我知道这种事应该新娘自己决定,如果你不行,也不用……”
“我没什么不可以的。”林露行打断了她。“既然她是你的女朋友,当然也要请她来,和你站在一块。”她温柔地低声说,声音中却不无厌倦的恨意。“你们来吧,就当是一起结了婚,我祝福你们。”
挂掉电话以后,江落瘫坐在床上,好半天没缓过来。即使她不明白杜娜莎的用意,也知道林露行确实受到了伤害。老实说,她原本并不介意伤害一下林露行,毕竟林露行曾经那样残酷地折磨了她,她听出林露行的嫉妒时,内心甚至是愉快的,让她难过的地方在于,林露行是因为杜娜莎受到伤害,给她伤害的实际上并不是江落,她和林露行之间,其实也横亘着杜娜莎的影子。而且,她早在高中时期就已发现,伤害林露行的同时,她的内心也会感到一丝细微的、酸楚的痛苦,如沾满毒液的蛛丝,缠绕在她的心上,不时收紧。她想起白天英语老师描述的林露行偷听她讲话的场景,那种细微的痛苦就更加深刻了,蛛丝切进了她的心脏,她怀疑自己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做错了。
这时,她已隐约察觉出一些不祥的预兆,英语老师的故事只是个开头,还有许许多多的细节,正在向她预示可怕的命运,江落从心底抗拒婚礼那天的到来。况且,即使伤害了林露行,仍无法让杜娜莎安心,杜娜莎是永远无法安心的。江落和她之间的阴影更加深重了,随着开学的到来,她们失去了过往那种通过紧密不分的相处来融化隔阂的机会。报名、注册、分寝室、搬家、参与社团活动、军训,所有琐碎而麻烦的杂务占据了她们的时间,开学的头几天,江落每天只能和杜娜莎见上一面,在一块待不超过一小时,杜娜莎看起来郁郁寡欢,劳累至极,紧紧地靠在江落身上,一句话也不说。江落把她的手握在手里,抚摩着、揉弄着,用自己的脑袋靠着她的脑袋,除此之外,她没有别的办法安慰杜娜莎,她自己一样是琐事缠身。
距离林露行的婚礼还有一个星期,下午的军训结束之后,江落和杜娜莎碰面了。度过了十来天的兵荒马乱,寝室和社团差不多都安顿好了,今天难得晚上有空,两人约定在学校附近逛一逛,熟悉一下环境。她们出门时还穿着军训的衣服,看上去很有意思,大学新生们经常穿着军训的衣服在学校周围乱逛。学校旁边有不少书店,让她们想起了高中时常常逛学校后街那个小书店的情形。有人气的作家又出了新书,某些外国小说终于有了大陆发行的译本,总会在书店外面贴出海报,这些是她们高中时候时常关注的。江落和杜娜莎走进书店里,随便翻了翻近来新出的小说,有好几本都是关于偷情和三角恋的,江落并不喜欢这样的题材,杜娜莎却很感兴趣,拿起来翻看着,最后买下了其中一本,封面是坠入水中的新娘,使人联想到奥菲利亚。走出书店之后,她们俩又去文具店逛了逛,并在那里碰见了认识不久的社团里的学姐。学姐很热情地同她们打了招呼,她的眼睛很尖,一下子扫到杜娜莎手里的书,惊喜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