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清脆有致,一步步跟着陆荻的吹奏,一曲终了,陆荻才恍然看见宸妃的笑靥正对自己而开,皇帝击掌,她来不及分辨这笑容里的其余,匆匆下跪叩谢,幸好刚才没出纰漏,否则生死之间一徘徊,谁也不知龙颜喜怒到底会带来什么。
躲过一劫,陆荻背上都是冷了的汗,再想找那根簪子的影踪,它和它的新主人都已经消失不见。太监喊着宴席散了,各位娘娘请,谁都知道皇帝急匆匆起驾是和谁一起走又是去了谁的宫殿,也没人愿意在这伤心的地方逗留,人越走越少,弹筝的小乐伎拍了拍陆荻的肩,唤回她的失魂落魄,她点点头,道谢,随众人离开。
一夜未眠的清晨,传旨太监比困意来得更早。
太监笑嘻嘻夸陆荻技艺高超,昨日一曲,已成了宸妃眼前的大红人,一早皇上刚走就叫她来领赏。
这种事以前从轮不到她头上,透明似的陆荻忽然成了长乐署炙手可热的人物,从她走出房间到跟着太监离开署门,众人的目光都齐齐追随,她步履维艰尴尬不适,隐约又怀着疑惑和不安。
永嘉宫是阖宫上下最华丽的宫室,穿过层叠院落,太监在正殿内居门前停下示意她一人进去,陆荻虽然惶惑不安,但想到故人的玉簪,便不再思虑那么多,迈入门槛。
茜色云纱像晨雾像水汽,朦朦胧胧堆在眼前,飘起时散出酥酥的柔香,陆荻向里走,越走香气越重,越走垂纱越少,宸妃半躺在卧榻上,黛青抹胸外只罩了件薄过山间微云的茜色寝衣,纤纤细骨勾勒着诱人的下颚和锁骨,她慵懒呵欠,整条雪白胳膊随动作显露,白而不冷,润润的粉红满是生气,头上松松挽着秀发的正是让陆荻魂牵梦绕的那只素簪。
第2章 中
茜色云纱像晨雾像水汽,朦朦胧胧堆在眼前,飘起时散出酥酥的柔香,陆荻向里走,越走香气越重,越走垂纱越少,宸妃半躺在卧榻上,黛青抹胸外只罩了件薄过山间微云的茜色寝衣,纤纤细骨勾勒着诱人的下颚和锁骨,她慵懒呵欠,整条雪白胳膊随动作显露,白而不冷,润润的粉红满是生气,头上松松挽着秀发的正是让陆荻魂牵梦绕的那只素簪。
“陆乐工,你想要我头上这罪人的遗物吗?”
所有惆怅哀思在柔软的话下不堪一击,陆荻脑海空白,咬紧下唇,直到觉得疼,才慢慢开口,“奴婢不明白。”
宸妃冯君洛斜坐剪腿,与其说坐,不如说依靠,她嘴角含笑眼里却没有笑意,一手拔下发簪,长发如瀑湍急而下,垂在莹白肌肤上,“五年前,闻婕妤闻忆容牵涉巫蛊,被皇上勒令绞杀,她死前紧握着的,就是这根簪子……”她指尖轻触玉簪尖端,不知是被刺到还是别的什么缘由,冷哼一声,“小小婕妤位卑命贱,但也不至于用这样寒酸的宫外坊间造物充斥妆奁,她再不济也是太常寺祭酒的女儿,家中怎么可能贫苦如此,陆乐工,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握着这个簪子不放吗?”
陆荻低着头,指节早已青白,她说不出话,只想流泪,无法掩饰的痛苦让单薄清瘦的身体微微颤抖。
“因为啊……这簪子是她毕生挚爱所赠,她从不在意圣宠,也是因为她爱的女子日日夜夜就在这宫里,陪在她身边,所以这棺材一样的宫殿,她也能甘之如饴,可惜最后……”
“别说了……”陆荻抬头,眼圈发红,但没有眼泪,“宸妃娘娘,你既然早就知道,又何必戏弄我,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直说便可。”
“你觉得我是在要挟你?”冯君洛眉眼忽立,怒意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气恼。
“不然呢?”这时陆荻反而坦然,她直视冯君洛,迎着她的目光,“娘娘并不是我的故人,想来也不会跟我叙旧。”
冯君洛愣住,那一瞬间她好像就要哭出来,委屈的眼里甚至有了星点水光,可也是这个瞬间,她又马上找回自己的倨傲,骄横挑眉,踢开脚边碍事的锦被,站起来走到陆荻面前,“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你的故人?”她高出陆荻不少,低头俯视威严十足,可还有点气鼓鼓的少女的娇俏,竟让人不知所措。
但这细腻的温柔,陆荻感觉不到,也不曾费心分辨,她有一瞬间的愕然,转念又想这反问也是什么狡猾的玩弄手段,“是不是故人,都难逃一劫,奴婢只是宫中卑贱的乐伎,供人驱使消遣,只要娘娘愿意将这根玉簪还给奴婢,奴婢愿意鞠躬尽瘁,绝无怨言。”她声音很轻,很低,阳光里的尘埃和水塘上飘着的杨絮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