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盛年骤然去世,少了她在圣上与太子之间转寰……太子就更添几分艰辛。
史令仪之所以这般思量,乃是因为太子的确天资聪颖但却有些清高且目下无尘,其实等他年纪渐长,这份棱角也会慢慢磨平,只可惜这段圆融、打磨xingqíng的时候却没了亲娘在周围护佑。
俗话说有后妈就有后爹……但愿疼爱太子的太后娘娘能多撑几年,不然以太子的xing子惹得圣上不快可是迟早的事儿。太子位子不稳,让其余皇子趁虚而入,局面可就不那么好收拾了。
这么一想,史令仪在祈愿时可就万分真心了:荣国府作为如今货真价实的权贵之一,如何会愿意京城因为皇子夺嫡而局势动dàng呢?
话说,有资格进宫哭临的外命妇大多了有了年纪,在大家差不多都嚎出了心虚气短的症兆时,太后下旨让大家回家去了——结发妻撒手人寰,圣上自己也默默地哭了一回,如今心思也不在这些“小事儿”上。
可这些外命妇的夫子父兄之中总有些人很有本事,让她们记上一笔,积得多了却要太子一总承受下来。
而出面提醒太后之人正是太子妃,婆婆没了,她就得挑起这个调节圣上与太子父子关系的重担。
却说史令仪与水凝回府,水凝都累得通身酸软,让婆婆史令仪直接打发回自己的院子,也只来得及问上一双儿女家中有无大事,得到一切安好之后,略洗了洗,就歇下了。
看着史令仪好似比儿媳妇更能撑着,实际上丫头给她捏肩,而她双脚泡在木桶里的时候,靠住椅背便已经遁入梦乡。
这一睡到了晚上都没起来,反而发起了烧。贾赦得到消息,连衣裳都没换就骑马出门,带着亲兵把王太医“请”回家来了——一路上还连声向这位名医道歉:治好了我娘,我就全jiāo给您了,您想怎么出气都成!
因为亲人急病,而略有些不合规矩的孝子贤孙王太医见得多了,虽然心里小有不舒坦,却颇能理解,等他到了荣府,一瞧荣国公夫人的样子,再一切脉:好么,果然是急症!人都有些烧糊涂了。这位夫人一向身子康健,鲜少得病,可这一病往往就轻不了。
王太医望闻问切之后开方子的这点功夫,chuáng上的史令仪已经嘀咕起胡话了……贾攸亲自拿了药方去熬药,而贾代善坐在chuáng边,抚着妻子的额头,不知为何,这回他心里竟是十分不安。不过他犹能qiáng自镇定,看着起齐聚在房里的儿女们轻声道:“我看着你们母亲,你们都回去歇一歇。”又特意对水凝道,“赦儿媳妇脸色太难看了。”
一家之主发话,儿女们只得先后退去——贾敏本来这几天就在娘家帮衬,刚想彩衣“娱”一下疲惫的亲娘,娘亲就病倒,还烧得不省人事……她怎么能在此事回家?别说她了,得信儿的林海也匆匆赶了过来。
也不怨林海沉不住气,单看王太医这鲜有的凝重神qíng,荣府少爷少奶奶姑奶奶以及姑爷每人的脸也都绷得紧紧的,贾琏这一辈的孩子们更是连说话都跟着小心翼翼起来。
水凝从荣禧堂出来,回到自己的院子,也不敢真的躺下休息:她不仅疲惫更是忧心,因此脸色yīn沉得都能滴下水来,甚至连贾赦坐到她身边都没挤出个好脸色来。
至于贾赦……他比他媳妇儿的心qíng更糟糕,躺chuáng上的可是他亲娘!
而荣禧堂里,汤药熬好,鸳鸯刚端着托盘快步上前,贾代善伸手将冒着热气的药碗拿在手里,“我来。”看媳妇这副双目与双唇齐齐紧闭的样子,再拿勺子喂八成是喂不进去的。
贾代善挥退大丫头们,捏住妻子的下巴,含了口药汁嘴对嘴地渡了过去,一口一口地喂完了药,他又要来半盏蜜水和半盏温水,一一送了下去,并用帕子给媳妇仔细地擦了嘴。
媳妇如今仍没落汗,贾代善瞄了眼自鸣钟,心道:若是不见退烧,再过两个时辰还得再喂上一回。他gān脆和衣坐在媳妇身边,即使闭上眼睛也止不住心事不宁……史令仪哪里知道丈夫家人都如此焦躁不安,她只是觉得一梦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地府,她所供职的衙门后花园。
当年闲暇时,她最爱与她那位好搭档在此地煮茶闲聊:这地方风景煞是宜人,一个园子里竟能尽赏四季之美,chūn荣夏茂秋凋冬藏样样不缺……史令仪轻车熟路,顺着石子小路,来到与搭档经常闲坐的凉亭,只见她的老熟人正坐在一片花海之中冲着她笑,“怎么这就回来了?心愿已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