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晴晚还是笑。
……真的,是这样吗?
☆、身份
御花园里,荣贵妃的态度堪称和风细雨。
可在宣极殿中,离去久久的探花郎再次面对皇帝时,却有一番截然不同的感受。
偌大的宫室内依旧一片歌舞升平,位于上首的天子已然微醺,眼睛却依旧明亮通透,仿佛能看穿所有yīn谋。
在这样的qíng形中,杨洲颇感压力。他口中讲着先前已经想好的台词,里面有七成真话,和三分造假。
是说自己外出更衣,然后记错归路,误打误撞到了御花园里――这部分和先前他对荣贵妃说的一样――之后转入一个僻静角落,觉得乏了,于是就地倚在石块上休息。
他身上还带了在假山中蹭上的泥土,算是很有说服力。
明徽帝看着他,半晌后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杨卿家便坐吧。”
杨洲一拱手:“谢陛下恕臣无罪。”
明徽帝这回是大笑:“杨卿家为民cao劳,求得一场大雨,解百姓之忧,这才疲惫如此,何罪之有!”
这些夸赞之词落入耳中,杨洲终于放下心,明白自己已经过关。
至于接下来的事……果然,明徽帝下一句话,就是佯作不经意地问他,那天到底为什么会笃定有大雨落下。
杨洲再站起身、拱手,口中讲:“陛下有所不知。臣那师傅,对天象也有几分研究……”原来他到达地方视察的几天,就发觉天气灼热无比,然则空中毕竟有几缕白云。再往后的日子中,云倒是越聚越多。
他本来想着,如此一来,降雨就是水到渠成之事。偏不曾想,到后面几天,云层又开始散了。
于是只好人为地助一把力,让那些云先落地为雨。至于以后如何,暂且是顾不上了。
明徽帝细细听着,不时叫一句好。等杨洲讲完后,更是摇头唏嘘道:“今年真是多灾多难……好在盛卿家jīng于治水,杨卿家又长于此此道”
盛光与杨洲一起连声道,陛下谬赞。
明徽帝唇角还带着笑,心里却愈发忧虑。
先是洪涝,再是旱灾……明徽七年,究竟能否顺利度过?
抱着这样的心思,天子连宫中夜间摆的一场家宴都没有参加,与探花郎商谈一夜。
有先前那场大雨,旱qíng最严重的地方的qíng形有所好转。可除此之外,有很多地方,百姓还是只能对着gān涸的水渠空叹。
探花郎求雨的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开,不少人甚至求到郡守府邸,希望能得探花郎一顾。
杨洲在天子面前坦言,说求雨之事大多依靠运气,将引水灌溉的新法推行各地,才是首要任务。
明徽帝长叹:“朕就知道,杨卿家不是那样沽名钓誉之人。”
杨洲适时低下头,不让天子看到自己眼中的勃勃雄心。
求一两场雨算什么?这种事成多了便会让皇帝深感威胁,可败一次就再无名声……他从不是那样鼠目寸光的人,哪怕偶尔摆场祭坛,也是抱着苍天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的把握。
他要做的,是让天下人都感念自己的恩德!
他的师傅姓杨,父亲,则姓周。
这样的事,或许在天子垂死之时,才会由他大笑着说出。
想到这里,杨洲又记起今日午后自己在御花园里看到的一抹倩影。
他虽自幼离家,但与家人的感qíng,其实并不生分。逢年过节,母亲总要带着两个姐姐去山角等他相会。
那几乎是他年少时,生命力所有色彩所在。
之后家里出事,自己在师傅的劝诫下,与家人再不联系……父母惨死,两个姐姐入宫为奴,他每夜都能梦到家人眼含血泪质问自己。
于是当师傅百年后,他毅然决然地下山,参加那年科举。
他成了宣极殿上天子钦点的探花郎,之后使尽百般手段,终于与在深宫中的二姐联系上。姐姐孤身一人,他总该帮她,至少在宫外经营一点势力。
荣贵妃的容貌,真的与二姐太像。
他甚至有些不忍心,去做完接下来,自己所预想过的事qíng。
宣极殿上的烛光摇摇晃晃,让杨洲的野心慢慢增长。
纵然不忍心,又能怎么样呢?自己全家人的在天之灵,都在守望。
这一夜过后,杨洲再次奉旨出了长乐城。
他给自己立下了一个宏伟的目标,而在达成目标之前,他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在朝堂上,与丞相盛光成分庭抗礼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