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知府感觉这只手的指骨如鹰爪一般,再看女儿的脸色,知道这回确实是惹恼了自家闺女,不敢再多说——怕再多说女儿真的会和他一刀两断,到时候不但失了璐王这条人脉,连风云教扶风堂掌管的乾河漕运利润都要吐回去。
华音道:“禄伯,替我送父亲出门。十方,你派人护送知府大人回城。”
“诶!”禄伯连声答应,看着这位曾让他恨之入骨的姑爷,脸上堆笑,一边挟持他出去,一边低声道:“姑爷,您最好别惹大小姐不高兴,好好儿的照大小姐的吩咐去做。您配合的好,自然官运亨通,若有违逆……诶,那可对不住,咱们华家的老仆如今个个身怀绝技,就等着您和大小姐翻脸,好找您报仇呢!谁让当年,您对夫人负心薄幸之时,咱们都看得一清二楚呢?”
“一清二楚”是个字,又轻,又慢,却吓出华知府一身冷汗。
“啊?你……你……你放肆……哎哟!”
华知府一个年老读书人,秀才遇到兵,满眼惶恐,但他毕竟经历十数年官场起伏,脸皮极厚,当下咳嗽一声,立刻变脸,掩饰住不安,干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和音儿一世父女,血脉亲人,我不帮她谁帮她?禄老哥且放心,老夫这便回去抽调城外西大营兵马……都怪那张统领推三阻四,不过如今谢世侄遇险,老夫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借口不调兵……哎哟,轻点儿,老夫这把老骨头……”
十方跟着出门,叫出隔壁院子的苗副堂主,将华音的吩咐转告他,道:“老苗,交给你了。”
苗副堂主早有准备,挥挥手让两个弟兄跟着禄伯办事去,自己靠着院墙,眉毛朝着华音的方向抖了抖,道:“怎么回事儿,那位?”
“什么这位那位的?”十方面无表情。
苗副堂主用“你就装傻”的眼神质问他:“那位小师妹,怎么回事儿,和少宫主几乎一模一样!当年王妃不会是生的三胞胎吧?啧啧,狸猫换太子,外边说书的都知道!”
“胡说什么?”十方道,“可能么?宜兰县主都二十六了,堂主的小师妹才十八!这位是堂主在无忧山的小师妹。”
苗副堂主眼前一亮,道:“就是咱堂主自小心肝宝贝儿一样养大的小师妹?哈!”
☆、倾慕
苗副堂主生得精壮威猛, 身高八尺有余, 一身横肉黑得流油, 秋夜渐凉, 他却光着膀子只穿一件黑马褂,一身肌肉疙瘩, 抱着一把金丝大环刀,咧嘴一笑, 白森森的牙齿在夜里如萤火虫一样透亮。
十方瞪他一眼, 道:“你少打听!上次就是你给少宫主泄露堂主行踪, 害得大家都受罚!”
苗副堂主嘿嘿笑道:“那次是老苗我猜错了,这一回咱得看清楚咯!姓方的, 你看这一个, 是不是真命天子?”
十方看了他一眼。“你这般污蔑堂主,不怕堂主一怒之下也割了你首级?”
苗副堂主咧着嘴嘿嘿笑:“老子忠心耿耿,堂主自然知道。不过, 我可不是污蔑,咱们兄弟, 谁不是性情中人?喜欢女人, 也不算什么事儿。我看咱们堂主也算是整个邪道数得上号的魔女……嘿嘿, 配个堂主夫人,这才名至实归嘛!”
十方低喝道:“闭嘴!”
苗副堂主道:“你自己看——”歪着嘴角朝小厅那边努了努,“看看咱堂主那表情,那个怜香惜玉,你自己说, 这位小师妹,像不像是堂主的心上人?像不像?像不像?”
十方被他黑黝黝的眼珠子盯着,又看看一向面无表情、杀人不眨眼的堂主,那位正在无比温柔的看着林思沁,眼神软得能拧出水来。
怎么会不像?
十方这样谨慎小心到几乎迂腐的人,不惜冒着被跟踪的危险,第一次和林思沁见面就匆匆来找华音禀报,为何?只因就算已稍加易容,长相还是没太大改变,当时又是男装,一看之下就是传说中和宜兰郡主极为相似的俊俏公子,令人不得不多想……
……
小厅中。
华音忍耐了华知府三年,终于和他撕破脸,如今送走了人,看起来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林思沁过来拉住她的手,撇撇嘴道:“他那般欺负你,你为何还让着他?让我说,早该给他点颜色看看!”心里想着,华音必定要拿大道理来说她。华音这个人,就是太听书里的话,明明都入了魔教,骨子里还守着三纲五常,对这心术不正的父亲诸多容让。
然而华音这回却点头道:“沁儿说得对。是我太瞻前顾后。”
林思沁顿时开心起来:“我说的对吧?你就是性子太好!以后对别人不可这般心软——你只能对我心软。”
华音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