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_作者:时镜(293)

2020-03-29 时镜

    可在这座偏殿里, 他是会皱眉的,也会在没有旁人的时候冷冷地笑着责斥她。

    然而今日一切都淡下去的。

    不是冷, 只是淡。

    尽管言行与平日似乎并没有区别,可姜雪宁总觉得好像疏远了一些,隔着一层似的。

    这念头来得太快,也太直接。

    她甚至都来不及梳理这感觉究竟从何而起,更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循。

    思绪一飞,眨眼又回到琴上。

    “铮……”

    姜雪宁按着谢危言语的指点重新尝试了一遍,然而比刚才更差了,不得其法。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少女的目光有一点困惑,似乎想要开口再问他什么,但又不大敢开口。

    谢危于是想,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有些怕自己的。

    学琴这件事,说总是没有用的。

    他移步,到姜雪宁身旁来,轻轻将那一卷书搁在了她琴桌边上,下意识俯身便要将手指搭在弦上。然而当他倾身之时,宽大的袖袍垂落在少女纤细的手臂旁,于是顿了一顿。

    桃片糕的事回到他脑海。

    她把他当什么人呢?

    又或者,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呢?

    神情未变,谢危直接伸手将琴往旁边挪了挪。

    同姜雪宁的距离便拉开了。

    搭着眼帘,抬了手指,勾着弦弹了方才那一段,他才将琴还给她,道:“再试试。”

    这回离得近,听得也清楚。

    姜雪宁大约明白了。

    她试了一试,果然好了不少。

    只是抬眸注视着谢危从琴桌旁走过的身影,她却越发觉得方才划过心间的那种感觉,不是错觉。

    克制,疏离。

    这种保持着距离的感觉,不管是比起往日的含笑责斥,还是比起往日的耳提面命,按理说都会让她轻松不少。

    毕竟一开始她就是想远着谢危的。

    可眼下,轻松之余,却觉得哪里不对。

    但往细里一想,又不知具体是哪里不对。

    如果说这短短的一日或恐还是她的错觉,那接下来的这几天,这种“错觉”便渐渐加深成了一种真正的感知。

    是真的疏淡。

    文一样的讲,琴一样的教,谢危还是往常那个谢危,还是那个满朝文武所有人都熟悉的谢危。可他没有什么脾气了,姜雪宁对着这般的他便连那少数的一点任性顽劣都不敢显露;偏殿里再也没有闲吃的糕点和零嘴,连茶他都几乎不沏了,更不用说像前几次一般叫她去喝了。

    这种感觉,像是什么?

    就像是一个人迈出来,又往后退了一步,回到原处。

    姜雪宁无端地不大舒服,也不大自在。

    她的直觉告诉她,该是有什么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暗中发生了,也或许是自己无意间做出了什么不对的举动,可二人的接触拢共就那么多,她实在无从想起。

    每每对着谢危想要问个究竟时,又觉矫情。

    明明一切看上去都无异样,叫她从哪里问起呢?

    加上勇毅侯府燕临冠礼之日渐渐近了,旁的事情,姜雪宁也就渐渐放下了,没太多的心思去想。

    上一世她为燕临准备了生辰贺礼,可最终没能送出去;

    这一世她准备了相同的贺礼,只希望能弥补上一世的遗憾,将之交到那少年的手中。

    在又一次出宫休沐的时候,姜雪宁甚至不大来得及去过问尤芳吟那边的事情办得如何,径自吩咐人往城西的铸剑坊去。

    话本子里总写宝剑要挑明主。

    可事实上真正能铸好剑的都是匠人罢了,剑给何人从来不挑,能许重金者自为“上主”。

    很显然,这位他们并不相熟的“姜二姑娘”便是这样一位腰缠万贯的“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