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_作者:时镜(648)

2020-03-29 时镜

    姜雪宁怔住。

    谢危说完,却也不看她是什么神态,何等反应,便转身负手又顺长廊去了。

    姜雪宁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重新低头看。

    那碟花生酥就这样静静搁在窗沿上。

    她直觉谢危说这话不过也是“套路”的一种罢了,可脑海中一阵翻涌,偏偏觉得他这话本身对极了,振聋发聩似的,还有一种莫名的煽动力。

    她一时不好判断,是太过认同谢危这句话,还是眼前这碟花生酥散发出来的香味太过诱人,使她在忍了又忍之后,终于控制不住地,伸出了自己罪恶的小手……

    一口下去,糖皮甜得正好,裹在花生仁上,犹如淋了一层油,焦黄的琉璃似的凝固在上面,却偏是焦而不糊。花生又酥又脆,咬碎之后与糖混合在一起,那味道完全超越了糖或是花生任何一种,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在人舌尖炸开。

    姜雪宁差点没把舌头一起吞下去。

    太好吃了!

    上辈子她也就有幸尝过姓谢的烤的野兔子,做的桃片糕,但毕竟野兔子是在荒山野岭,桃片糕就那么几片,前者味道上差一筹,后者吃没一会儿就没了。

    这一世,还是头回吃到谢危做的别的东西。

    简直不敢相信,世上有人做东西能好吃到这地步!

    还有没有天理?

    读书读第一也就罢了,毕竟据传姓谢的早慧,自小聪颖;弹琴弹得好,谋略比人高,也就成了顺理成章 的事。

    可这人竟还下得一手好厨?

    姜雪宁突然有了一种被人狠狠拍脸、从上到下羞辱了个遍的错觉。

    可手上却控制不住。

    吃了一块再拿一块。

    不用说,她没能防住谢危的“套路”。

    正如世上的男人找外室、养小妾一样,姜雪宁管不住自己,越了界,吃谢危的、喝谢危的,也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吃都吃了能怎样?

    吐出来不成?

    何况谢危那句话实在说得没毛病。她实已经重活一世了,纵然人世间的确没有真正的自由,可口腹之欲这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达成满足,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何况当初还是她对谢危信誓旦旦说,自己舍不得死,就是舍不下这人世间之种种的牵挂与欲求。

    吃就吃了。

    人在屋檐下,哪儿能不低头?

    她想自己还要去边关,找燕临,救公主,有求于谢危的地方多着呢,总有说软话的时候,人家愿意给她做吃的,她就受着呗。关系搞坏了,那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破罐破摔,干脆心安理得跟着谢危混起了吃喝。

    没过两天,别院里厨子烧的菜她就吃不下去了。

    可谢危又不真是厨子能顿顿做,姜雪宁便只好瞧见他从走廊上往南边厨房走,便以“孝敬先生”的名义跟过去,守着那刚出锅的吃。

    谢危本是隐士文人气。

    可外袍一脱,袖子一挽,做起菜来竟也像模像样。

    偶尔她把视线从案板或者锅里那些食材上抬起来,看过去,倒觉得这般沾了浓重烟火气的谢危,比起高居庙堂、运筹帷幄的那半个圣人,要顺眼得多。

    这些天来谢危好像也不急着出发。山东省的官员们也都见完了,别院里清净下来,他就偶尔弹弹琴,看看书,做做菜。

    很耐得住性子。

    虽然耽搁了行程,可却半点不见慌乱;明明心中有所成算,可除了给姜雪宁做点吃的之外,并无多余举动。

    姜雪宁被他温水煮着,几乎都要忘记自己最初的警惕了。

    她什么也不会,厨房里只能看下火。

    就这样还偶尔要被谢危嫌弃她控制不好火候,要坏了食材的口感。

    今日已经是进了十月了,冬日的凛冽初见端倪,厨房里一边是热着水的炉子,一边是烧着火的灶膛,倒是暖烘烘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