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紧抿着唇,埋头往腕间解下那柄随身带着的短刀,竟然递到她手里!
只向她道:“来,杀我。”
姜雪宁的手指触到了刀柄,其上留存的一寸余温,并不能驱赶她身上的冷寒。
眼底所有的情绪忽然褪去了。
那一刻,她攥紧了他递来的刀,竟真的向他捅了过去。
锋锐的刀刃,没入近在咫尺的血肉之躯。
鲜血立时从腹部涌流而出。
谢危雪白的道袍上晕染开了一片。
姜雪宁松了手。
他疼得几乎蜷缩,然而捂住连刀的伤处,却仍看着她,伸手如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根稻草般去留她:“宁二……”
姜雪宁一眨眼,便有滚泪往下淌:“谢居安,你真的好可怜。”
谢危到底没能够着她。
她如做了一场大梦般,连眼泪都忘了擦,只是转身,往城楼下走去。 刀琴刚拾掇完那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酒里下药的姑娘, 回到院门口,正撞上拧眉回来吩咐事儿的吕显,话都还没说上两句, 便忽然听得外头一阵喧嚷。
“周岐黄呢?叫周岐黄来!”
这分明是剑书的声音, 只是失了素日的沉稳, 疾厉之外更添了几分惊慌。
刀琴与吕显俱是一怔。
两人心底都划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待得走上前去看时,竟然看见谢危腹部一大团晕开的血迹, 面上早已没了血色。剑书与一名兵士扶着他, 周遭更是乌泱泱一群人左右围着, 七嘴八舌,慌乱不知所措。
吕显惊呆了。
刀琴差点连怀里的刀都没抱稳, 一怔之后立刻上前去, 厉声呵责开周遭闲杂人等, 帮着将人扶至屋内躺下,只道:“怎么回事?”
剑书没说话, 匆忙去翻药箱。
吕显道:“我走时不还好好的吗?出什么事了?谁干的?人抓着了吗?”
谢危人还没昏迷, 只是痛得钻心,额头上密布都是冷汗,说不出话。
刀琴用力将人摁住躺下, 使伤口尽量少出血。
只是不闻剑书回答,少见地急了:“你不是跟着吗,说话呀!”
剑书敢说什么?
他听见动静转过头去看时,只瞧见姜雪宁手上沾了血, 面无表情地从前面走过,再赶去城门楼那头时, 先生人已经倒了下去。
便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多嘴。
刀琴还待要问。
吕显却是眼皮一跳, 看出了点端倪,按了他一把,轻轻摇头。
刀琴一怔,突地也想到了什么,把嘴闭上。
早在人还没进府门的时候,就已经有人飞奔前去通传,周岐黄是前些天才来到边关的,也就帮着军中处理了一些伤兵的伤势,正苦无用武之地呢。倒没想这战事都结束了,反倒火急火燎地传他。
他来时还在想这回要治谁。
可待进得房中,一看见身上都是血的谢危,差点没吓得把医箱给扔了,连忙上来检查伤口:“这是怎么搞的,来刺客了?”
吕显皱眉:“看伤口!”
周岐黄一番查看,心倒定了一定,松口气:“别慌别慌,问题不大。窄刃利刀,进得快,却不深,这刀刃都没全没,倒跟手下留情了似的。刀口也不大,没伤着要害,也就是淌血多点,要不了命。”
谢危唇色都发青了。
周岐黄却下狠手用力地将伤口边缘摁住,支使起旁边的剑书:“我医箱里第二层,麻沸散拿出来,给先生和酒服了!”
剑书二话不说,照着做了。
麻沸散一帖从医箱里找出来,和酒端给谢危服了。
那药力要一会儿才散开。
周岐黄感觉着谢危不发抖了,才蘸了一旁的烧酒来,擦拭清理创口。
这时候,痛觉变得迟钝。
谢危终于有了点说话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