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_作者:时镜(793)

2020-03-29 时镜

    于是谢危静了片刻,转眸提了方才滚落在案上的御笔,往那赤红的朱砂里蘸满,然后攥着她,慢慢从她右颈侧,顺着喉咙,锁骨,一笔从那莹白滑腻的肌肤划下,斜斜地落进左心房。

    像一道淋漓的血痕。

    又似乎一道利刃,将她整个人划开了,有种近乎残忍的艳丽。

    朱砂驱邪。

    她是那样又惊又怕地看着他。

    谢危好生憎恶这样的神情。

    他心底萌了恶意,眼帘淡漠地搭垂,嘴唇凑到她耳畔,舌尖一展,只轻缓又清晰地道:“滚。”

    邪祟似乎终于被他吓退了。

    她如蒙受了巨大的屈辱一般,在他放开她的一刹,狼狈地退后,连端来的那碗参汤都忘了端走,落荒而逃。

    谢危却坐了回去。

    他仰在椅子里,眨了眨眼,看见重新恢复了冷寂的西暖阁,手垂在一旁,蘸满朱砂的御笔便自松松的指间落到地面。

    某一种巨大的空茫携裹而来。

    谢危闭上眼睡着了。

    只是纵然借了五石散混上安息香的药力,这一觉也显得太浅。

    醒来时,暗香已去。

    他看着那堆得高高的案牍,才想起还有许多事情不曾处理,将伸手去提笔架上悬着的一管新笔时,抬眸却看见了案角那一盅静静已冷的参汤。

    轮值的太监们,守在殿门外。

    过了好久,忽然听见里面喊:“来人。”

    他们顿时吓了一跳,唯唯诺诺地进去听唤。

    谢危坐在那案后问:“昨夜谁来过?”

    大多数人面面相觑,茫然摇头。

    谢危慢慢闭了一下眼,改问:“昨夜谁当值?”

    这下,众人之中立刻有名小太监腿软跪了下来,连连朝着地上磕头,自知事败,哭求起来:“太师大人饶命,太师大人饶命!实在是皇后娘娘相求,奴才一时鬼迷了心窍,才答应了她,太师大人饶命啊……”

    “……”

    谢危低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一下,好像有一种钝钝的痛觉,迟来了许久一般,从他身体里经过,让他恍惚了一下。

    门外,已四更残夜。

    5)门外

    经历过杀伐的皇宫禁内,宫墙四面皆是兵甲。

    越是凛冬,越见肃杀。

    宫人们都少了许多,平素不出门,若是出门,也不敢抬了眼四下地望,是以道中无人,连往日总闹腾着的坤宁宫,也如一座困着死人的囚笼。

    在天还未亮开的时候,谢危驻足在宫门外,看了许久。

    昨夜的朱砂还未从他指掌间擦拭干净。

    他垂眸看了一眼,抬了步,缓缓走入宫门。

    两旁的小太监见着他,无不露出几分惊色,向着他跪地伏首。

    谢危却只轻轻一摆手。

    他们将要出口的请安,于是都归于无声,连头都不敢多抬一下,直到谢危走过去了,也未敢立刻起身。

    旧日奢华的宫殿,一应摆设虽未改变,可少了人气儿,添上了一种世事变幻所镀上的冷清。

    景致的窗格里镶嵌着雪白的窗纸。

    他走到了紧闭的宫门外,又立了半晌,方才抬手,也不知是要叩门,还是就要这般推开。

    然而,也就是在这时,里面隐隐传出了说话的声音。

    是两名女子。

    或恐是一开始就有,只是他刚才站到这门外时,心思不在,所以并未注意。

    “娘娘……”

    “谢居安不过是披着圣人皮囊的魔鬼,萧姝死了,周寅之死了,沈玠也死了,我能怎么办呢?人在屋檐下,总要虚与委蛇。想想,委身燕临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准我还能当新朝的皇后呢。”

    ……

    她的声音,没了昨夜的慌乱与忐忑。

    只有一种寂冷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