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在玻璃茶几上点了十支蜡烛,摇曳的火光像是点亮这夜的星子,一颗颗坠在他的眼睛里,形成模糊的剪影。
“容徽,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桑枝把蛋糕盒子拆开来,问他。
“12月26号。”
容徽虽然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地回答。
桑枝一愣,那不就是明天吗?
她看了看桌上的蛋糕,又看了看他,最后她把蛋糕上的一颗草莓拿下来递到他面前。
容徽低眼看着她手指间捏着的那颗草莓,最后在她期盼的目光中,还是吃了。
就像是多年吞咽过东西,身体对于异物的本能排斥感,一种恶心的感觉骤然袭来,他不可抑制地弓腰干呕。
桑枝吓了一跳,连忙轻拍他的背,“容徽你怎么了?”
容徽此刻已经无暇回答,他憋得眼眶发红,一双眼睛雾蒙蒙的,连他自己都有些迷茫。
他抓着她的手腕,有一瞬攥得很紧。
桑枝被他捏得有点疼,但她还是忍着没有挣脱开他的手指。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情,“你没事吧?”
难道是草莓有问题?
桑枝干脆伸手去拿了一颗蛋糕上的草莓,喂进自己的嘴巴里。
酸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仍然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桑枝咬着草莓,有些疑惑,“没有问题啊,为什么你会……”
她没再说下去,当她对上他那双眼睛时。
他薄薄的眼皮已经被莫名的温度烧红,浅薄的颜色就像是绮丽的云霞一般,铺散在他的眼尾。
最终,这个蛋糕他还是没能吃上一口。
桑枝孤单地吃着草莓蛋糕,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的这个蛋糕再没有之前那样的味道,当她看着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的少年时,她就更有些食不知味。
“容徽。”
桑枝忽然唤他。
容徽应声抬头,望向她时,那双眼瞳里仍然水雾朦胧。
“我明天帮你过生日吧?”
桑枝弯起眼睛,对他笑。
她绝不知道,此刻她的面庞落在他的眼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蜡烛的火光凝聚起来暖黄色光芒铺散了整个客厅,而她就坐在他面前的地毯上,仰着一张白皙秀净的面庞望着他。
她的一双眼睛明亮清透,弯起来的时候,就像月亮。
客厅里寂静无声,他久久地盯着她的脸。
或许他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在容徽最孤单无助的十二岁那年,也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每天敲响他的门,陪着他下棋,同他说话,对他笑。
他记得她的话痨,也记得那天雨夜的楼道里,她喂给他的那颗糖。
记得她讨好似的一遍遍说“我错了”。
也记得她偶尔也想捉弄他,却总是失败时的气鼓鼓的模样。
手指动了动,容徽忽然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她的眼尾。
忽然的触碰带着微凉的温度,令桑枝不受控制地眨了眨眼睛。
那一刻,
她听见他说:
“姐姐,我很开心。”
这大约是桑枝这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见他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会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一双眼瞳像是被月辉浸润濯洗过,清澈又动人。
他抿着唇,有些羞怯。
当他的指腹抹去她嘴角沾染的奶油痕迹,桑枝的心脏就好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她几乎就要陷在他的目光里。
“再见,姐姐。”
这夜,当桑枝离开的时候,少年站在楼道朦胧昏暗的光线里,轻声说。
桑枝并不知道,当十二岁的容徽对她说出这一声“再见”时,
要再见,就已是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