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手术,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套上白衣,就赶紧到肿瘤科病房去看她。一推开门,就看见正在打化疗药的小诗妍。她和我上一次见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嘴唇发白干裂,瘦弱的躺在床上甚至看不出床上躺了一个孩子。头发也因为化疗药的缘故明显减少。
我强忍着泪水“诗妍,阿姨今天有时间,来看看你。”
诗妍看到我,想要坐起来,可是因为疼痛尝试了一次没有成功。“诗妍乖,你好好躺着,不用起来。阿姨手术室有电话,这里的护士小姐姐告诉我,诗妍最近有表现很棒,所以呢,阿姨来想要奖励你一个礼物,这个礼物可以是诗妍自己想要的,你告诉阿姨,阿姨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来。”
“阿姨,真的吗?”诗妍眼睛里放着亮光。
“当然可以,你那么乖,我一定要奖励你啊,表现好的小孩子就要受到表扬。”我摸着诗妍的额头,微笑说道。
“阿姨,我可以要一沓星星纸吗?人家说把愿望写在星星纸里,折成星星就能实现。”
“那阿姨下次再来的时候给你带星星纸可以吗?”
“谢谢阿姨。妈妈你来”诗妍轻轻唤着母亲“阿姨,妈妈,我那天看电视看到有个大哥哥车祸去世以后,家人把他的身体捐献出去,另外6个人活了下来。妈妈,诗妍知道,诗妍就要死了对不对?我希望我如果死了,你也能把我捐献出去,妈妈,阿姨诗妍也想做一个有用的人。”听到这里诗妍妈妈搂着孩子放声大哭起来。
我将头转向别处,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身为医护工作者,最让人难过的事情就是无法逆天改命,为人续命下去。
() 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科室换衣服洗澡回家。在淋浴喷头下,借着水声我大哭起来。诗妍病危这一种无力回天的沉重感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的无用。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我们希望我们所拯救的每一条鲜活的生命都能好好地活下去,享受生命中美好的时刻。此刻的无力感,让我觉得不知所措。
回家路上,路过文具店,买了星星纸。我将所有想要鼓励诗妍的话写在星星纸内,然后折成星星。小诗妍,你要加油,阿姨等着带你去玩。小诗妍,阿姨知道你是最棒的。小诗妍,阿姨等着和你一起看花开。小诗妍,阿姨想看你小学毕业。小诗妍......那一刻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将星星纸染湿,将字迹晕开。
“怎么了?”林嘉回来看到我在哭,关切的问。
“没事儿,诗妍妈妈来找我说诗妍病危。我去看了她,她的状态很不好。她很疼,她今天甚至告诉我如果她死了,就把她进行器官捐献”说到这里我再一次泪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诗妍该怎么办,我接受不了病危这个信息。“林嘉没有办法了吗?”
“她转走的时候,我和肿瘤科的师哥做过病例分析,的确很难办,诗妍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一次虽然胸壁没有转移,但是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
“不,一定还会有奇迹出现的,一定还会有的,会有的!”我蹲在床边失声痛哭起来,脑子里不断闪现诗妍的小脸,安慰我的小脸,苍白的小脸,虚弱的小脸......我在几近崩溃的边缘挣扎着。林嘉蹲在来,抱住我,希望我能安静下来。林嘉说“我知道你很难过,我能体会你的难过,想哭就哭出来,我一直在,我陪着你,我陪着你......”
当我停止哭泣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下来,林嘉率先打破平静“既然哭完了,就振作起来,起码我们还要让诗妍在最后的时刻开心起来不是吗?如果她看到我们都在哭,她一定会害怕。”是啊,我们应该比孩子更坚强才可以,现在不是哭鼻子的时候,我们应该安慰她,支持她,让她开心,尽量减少她的痛苦才对。
次日,我来到病房,诗妍刚经历了一场阵痛,我隔着房门听到房间内诗妍的哭泣和叫喊声“妈妈,我好疼,妈妈救救我。”那一刻,我颤抖着不敢推开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房间内的状况。“快,让一让”我被赶来的医生和护士一把推开。门被打开了,我看到诗妍被注射了止痛药,不知道过了多久逐渐屋内恢复平静,安静地只剩下心电监护仪滴滴答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