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出决定了吗?已经完全无法再忍耐了吗?
她久久地凝着对方的眼睛。
——这世界不再有任何一件事物使你留恋,所以哪怕是那样害怕孤独,你也要如此决绝地要结束在此刻吗?
她想着,无法自已地感到了悲伤。
——我们才刚刚相遇,就必须要分别了吗?
太宰治同样在凝视澄的眼睛。
原本,他应该是满怀喜悦和期待地等待死亡到来才对。
直到他看见澄的眼睛。
——为什么呢?
你是这样温柔,又如此悲伤……
你在竭力忍耐的是什么呢?
她眼中终于有一滴眼泪滚落。
时间的流动忽然变得很慢,太宰看着那水滴降落,在碰触水面的一刹那,溅起水花。
太宰治心里完全透明,又完全死寂的玻璃之海在这一刹那掀起汹涌的波涛。
——我听到了,你想对我说的话。
“这世界是令人伤痛的,和你一样,我深深地理解这一点。”
“但是,即使如此,我依然想要碰触你。”
澄的眼泪把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
他见过许多人为他流泪,但从未有人的泪具有如此克制的哀伤。
“你会允许我救你吗?”
我……
太宰治从浴缸里爬了起来,水被他溅得到处都是,他的头发和衣服都严重地滴着水,现在他看起来和王子没什么关系了,只是个湿透了的狼狈男人而已。
这时机真是再糟糕没有了。
不过。
太宰治忽然预感到,只有这件事,是不能犹豫的。
“我有一个请求……”
他说。
“此时此地,你愿意成为我的恋人吗?”
澄别过脸去,擦掉泪水,才转过头来。
“你的请求未免也太冒昧了吧?”
她垂下视线的时候,太宰依然能发现澄的睫毛仍带有湿意。
“恋人这种事,是必须要足够熟悉彼此,再慎重考虑过,才能做出的决定……而我和你不过刚刚结识而已。”
“……是呢。”
太宰笑了起来。
“那么,就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说吧。”
“等到我们足够熟悉彼此,又慎重地考虑过……”
等到我心甘情愿被你拯救的那一天。
太宰想。
在死之前,暂且让我期待一下那一天吧 这是尚未合并经营, 后来的来良学院还叫来神高校时发生的事。
要说在来神高校校史上最引人瞩目的一段时期,或许就是这三年了——这种瞩目与光辉灿烂的,成就层面上的意味无甚关联,实际包含的全然是叫人瞠目结舌的意义——毕竟只有这一段时间,操场上空飞着球门, 校舍里滚过汽油桶都成了常事, 而不幸成为了见证人的一般学生们, 渐渐地也开始觉得见怪不怪了。
要追根溯源, 这样异常的日常的开端, 是从那两个人的入学开始的。
——平和岛静雄和折原临也。
无论他们后来在池袋掀起了怎样的波澜,当下的这两人, 也不过还是,稍微有些特别的高中二年级在读生而已。
“新罗,你喜欢戏剧吗?”
坐在窗边的折原临也忽然问道。
“普普通通吧。”
被询问的人在读的是一本内容艰深的解剖学书籍, 看起来相当厚重和朴素, 和折原临也手中在封面用红色和黑色绘出精致的美女胸像, 兼具纤细和神经质的艺术美感的《莎乐美》形成鲜明对比。
“真冷淡啊新罗……我啊, 可是很喜欢王尔德的。”
“你一天要对数不清的事物表达喜爱,只不过增加一个王尔德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