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支着下巴,侧过脸,用澄再熟悉不过的眷恋眼神望着她。
“毕竟我们还在新婚中呢。”
澄轻轻放下杯子。
“好。”
太宰笑起来,用戴了戒指的那只手牵起澄。
太阳正在西斜,暖色余晖笼罩下的横滨街道像一块微微融化的巧克力,带着点喧嚷的粘稠。
他们顺着这样的街道一直走,直到天边挂上了几粒稀疏的星星。
太宰小心松开澄的手,回过头看她。
“澄。”他说,“这真是一个让人预料不到的意外。”
“是的。”
夜风已经悄悄吹起来了,澄别了一下头发。
“我也没想到你会来见我,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眼中短暂地闪过讶异,随即复杂地笑道:“你是怎么发现的,我应该伪装得很好才对。”
他用指腹摩挲着戒指。
“毕竟,我和他也算是同一个人。”成为了港黑首领的太宰治平静地说,“我们应该是同一个人,我却不得不对你说‘初次见面’,就算是我,也很难不认为这是件不太公平的事——那么,澄,请告诉我吧。”
他抬起忧郁的、冷酷的目光。
“在你看来,我们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是,也不是吧。”
澄把手背在身后,远远地看绵延的海岸线和残余的一点点天光。
“如果是我所认识的太宰治,他为什么会选择绝对不适合他自己的生存方式呢?这么想着,我忍不住稍微有一点点担心。”
她转过身,收拢了潮汐和残阳的那双眼睛映入了太宰治。
“这就是我想要来见你的原因。” 澄和不属她的那个太宰治在开始氤氲起来的夜色中对视了一会,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错开了视线。太宰治迅速地瞥了一眼时间, 澄则是看了看手机里的未接电话, 向那个号码回复了一条“请不用担心我, 只是去了解一些事情”的简讯。
她再次抬起头,太宰治向她问道。
“你觉得他会用多长时间找到这里呢, 澄小姐”
“大概还有半个钟头吧。”
“就算只考虑交通状况这类客观因素, 至少也需要半个钟头。”太宰治笑着耸耸肩,“看来你认为他会一点时间也不浪费地找到你。”
“是的。”
澄点了点头。
“我想你也会赞同这一点,太宰先生。”
“……这该怎么回答呢。”他说,“不过,是的。”
“所以, 我会努力争取一点时间——首先,麻烦你拆开它。”
澄这么说着,把手机递给了身前的男人。
太宰治微微一愣, 随即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他熟练地撬开后盖,从里面取出只有豌豆那么大的发信器, 同时露出了微妙的嫌恶表情。
“偏执到这种程度的话, 会变成令人讨厌的男人的, 我甚至觉得我都要比那家伙好一点呢。”
“并不是这样哦, 当然, 我并不是说你有什么不好的意思, 只是……”
澄抿了一下嘴角, 不再继续说了。她把发信器抛到了桥下, 小小的装置落入水中的时候,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
“这么一来,我们的时间就变得多一些了。”
太宰治低头看她,忽然产生了奇异的现实割裂感。
他好像曾经许多次地从这种角度看她,他听见过自己的声音对她倾诉爱语,也见过她的微笑和眼泪。
但他同时也知道,他不是她所注视的那个人,他只是被困在那个躯壳中的观众而已。太宰治被迫去体验他不曾经历的人生,然后被告知自己一无所有。
无论是挚友还是恋人。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梦魇。
因此太宰治注视着面前理应是陌生人,却让他产生了不同寻常的情绪波动的女性,不由得从心底响起了黑暗的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