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一个柏莱人教我时机?”班扯着嘴笑,眼珠子不安分地左右转动,寻找同伴的支持。左右的人或双手捧着啤酒杯,抑或抱着手臂,看不出站在哪一边。
“什么叫做时机?见机行事,包抄偷袭那才叫做时机。马奇,你只知道傻打而已。我跟你说,这个故事,对大家都有好处。”
班的小拇指留了很长的指甲,干枯发黄。他一条腿踩上长凳,把那截蛏壳样的指甲送进耳洞里,边挖边说,“两眼一抹黑的时候,不如多做准备。还是你怂了?嘿,老子偏要讲!后来呀,未婚新娘不顾劝阻,非要去找她的朋友,谁也没有再看到她。
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让老盐井成了一个不详的地方。人们把入口钉起来,但是每到午夜时分,经常能听到木板后面传来女孩子的哭泣声,还有矿锄凿击岩壁的声音。有人说,他们在暴雨的时候路过老盐井,看到里面有暗红的,血一样的雨水流出来;又有人说,在一些晚上,老盐井的方向会冒出几团绿油油的光。
还有啊,还有啊,曾经有喝多了赤珠酒的年轻人撬开封板钻进地下,最后只活着爬出来两个,其中一个成了半疯。神志还算清楚的那个说,他们在底下看一头白发的女孩,她满口獠牙,指尖又长又尖,她……出现啦!”
班陡然改变缓慢的陈述语气,大叫着朝安妮扑去,手肘碰倒一个酒杯,啤酒泼了一桌。桌边的几个佣兵同时跳起来避让,长凳随之翘起,伊莎贝拉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失去了平衡。惊慌中她两手乱舞,身体一发不可收拾地向后倒去。史无前例的丢脸,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心神再稳定下来的时候,她正被克莉斯稳稳托住。她的手臂搂着伊莎贝拉的腰,皮甲的质感很硬,小姐稍稍有些不适。
“我想。”克莉斯凑近,温热的鼻息吹在她的耳朵上。伊莎贝拉一阵麻痒,手臂上的汗毛纷纷立起。“请您立刻把手从我的胸脯上拿开。这很尴尬,对于帝国人来说,尤其当你‘没有那个意思’的时候。”
一时间无地自容。
伊莎贝拉连忙道歉,从她的怀里退出来,站直身子抚弄衣衫,借此抚平波涛汹涌的心绪。她的脸好热,一定是啤酒的缘故。伊莎贝拉迅速扫了一眼四周,班仍在耍弄安妮,她的雀斑小女仆正大声抗议,脖子上的青色血管鼓起来老高。其余的佣兵多半心事重重,没心思关注这点小事。伊万拧着身子,视线都在托马那边。矮壮的佣兵团长从光头武士身边站起来,跨过木头长凳,大步流星走过来。烟斗的火光倒映在他明亮的小眼睛里,平添一股锐气。他的脸僵得像块木头,伊莎贝拉大呼不妙。
“我们谈谈,马上!”托马厚实的巴掌拍在伊万面前的桌面上。伊万转回身,望向伊莎贝拉。“你也来吧。”伊莎贝拉对克莉斯说,关于冒险和战斗,她应该了如指掌才对。至少发出邀请的时候,伊莎贝拉是这样想的。
第9章 说服(重构)
“这趟活儿我们做不了!”
托马大马金刀地坐在客房的凳子上,握着烟斗的指关节有些泛白。他没看任何人的眼睛,脸撇向一边,盯着松木桌上的褐色花盆,似乎正坚定地欣赏那株蔫巴巴的石斛。伊万抬高眉毛,灰蓝眼睛里的难以置信将他整个人吞没。
“我们已经说好了!我还特地付了一半的佣金给你,还记得吗?!你的信誉呢?坚盾佣兵的声誉呢?奥维利亚的荣誉呢?都被几个不入流的杀手吓跑了吗?”
“钱我会退给你们,要我赔偿,也可以。”托马还在欣赏他的石斛。他努力垒起脊椎挺直背,但那没有让他显得高大,反倒令驼背的事实更加明显。托马把烟斗塞进嘴里,吸了一口,才发现火已经灭了。他将手指伸进斗钵拨弄,不恰当的力道让他拇指上的伤口裂开,那大概是在早上的袭击中被割伤的。猩红的血液从暗褐痂口里渗出来,本人却毫无自觉,依旧摆弄着他的烟斗。“随你回去怎么说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其实我也在为你们考虑,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不过是一个故事而已,它只是个故事,托马!跟没牙的老女人讲来唬孩子的没两样!你竟然也信!那个光头,他亲眼见过吗?依我看,那家伙是吓破了胆!”
“凯文不是孬种。他丢了两个斥候,一眨眼就全没了。他还说洞子里的动物也变得很奇怪,说不定是前天的满月。你知道,月亮有不可思议的魔力。甭管是鬼怪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反正,我还想抱过孙子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