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斯摁住怒火,回复往
常的冷漠模样。“我不知道。说不定它们跟骑蜘蛛的家伙是一路货。”
“那不可能。”诺拉抓起木盆里的碎石,凑近嗅它们的气味。“碎成这样已经很微弱,但我不会记错,黑石中起伏的特别的秘法波动。这会是一项划时代的发现,绝对的意义非凡!倘使黑岩果真来自灾变纪,那么你面前的就是已知附魔时间最长的纹章建筑!你能想象在那个年代,那个黑暗的,无知的,没有下水道与喷泉的肮脏年代,人们如何使用秘法,他们留下的庞大纹章又是所为何物?”
诺拉闭上眼,幻想让她神色幸福。然而幸福的光芒转眼间凋零,诺拉半睁开眼,蓝眸饱含讥讽。
一定是因为那些柏莱人,他们咕噜噜的交谈与黑锅的气泡融为和谐的一体,克莉斯几乎快将他们忽略。诺拉懂得柏莱语,还说得挺流利。克莉斯询问:“巨人泼你冷水了?”
“巨人?”诺拉冷笑,“不过一群想从皇帝脚下逃走的饥民罢了。”她将碎石放回木碗,石块的棱角在她手心留下深深浅浅的凹痕。“无所谓。他们也不算蠢到家,我能搬来的粮食养不活整个村子——当然我也不可能有那个意思。信仰真相的高尚灵魂自当得到充分供养,其余的嘛……”诺拉眯起左眼,右手虚握空气。“盲目的灵魂是无意义的。他们的饥饿,疾病,痛苦,死亡,全都没有意义,正如他们的诞生一般。他们宁愿死在海上,还是饿死在臭泥里,与我何干?”
“鲁鲁尔面前,你少说几句。”克莉斯可没诺拉那份信心,认为在族人离开之后,鲁鲁尔还会逗留洛德赛,只为了帮助完全不受人敬爱的诺拉学士揭开黑岩纹章的真相。“这样下去,她的狼牙棒迟早会砸破你的脑袋。”
“我不跑。”诺拉与鲁鲁尔异口同声。
“光明王的使命已展现在我眼前。莱曼布勒鲁鲁尔曾带领她的族人回到乌图,我也会将那份光荣带给你们——前提是你们别跑。如果有必要,我会把你们的膝盖都敲断。”
“听呐,我们的鲁鲁尔,要咱跪着回古陆。”
“哼,跑得快有什么用?跑得快就能从宿命里逃开?哈,没用的软蛋。”
“说谁软?”质问鲁鲁
尔的是那个尖刻的女人。鲁鲁尔哑然失笑。
“是什么让你不惜抛下不会水的儿子,也要渡海逃走,塔雅?在桑夏工地的时候,为什么拒绝我的要求?你的儿子被邪恶所伤,你为什么不敢为他报仇?说吧,你在地下看到了什么?”
鲁鲁尔将柏莱头领逼得倒退。木椅被挤开,翻倒在地。塔雅头领站在铁罐前面,透过皮帘的缝隙,可以看到她糊满污泥的草鞋。繁重的劳动让塔雅脚后跟的厚茧裂开,缝隙里塞满污垢。
塔雅又开始说柏莱语。克莉斯望向诺拉,她回望过来,反倒问她:“皇帝可以让柏莱人脱去奴籍吗?”
克莉斯一头雾水。“陛下,苏伊斯大神官,都能为选中的人去除奴隶项圈,但柏莱人不是奴隶。”他们只是卑微的异族,永远洗不去血肉里的臭味。
“你说的对,既然不是奴隶,那更无所谓了。”诺拉小声嘀咕,“要滚就滚,只要鲁鲁尔留下来……”她捻着手指,关于未来的希冀星辰般照亮她湛蓝的眼底。“就在我房里给她腾个住处。她教我古柏莱语,我们一起研究古迹,编写古柏莱语典籍。”诺拉转悠起来,像头推磨的驴。
又在发疯了。克莉斯叹息,为她头脑发昏的朋友浇上一盆恰如其分的冷水。
“没有学士会同意柏莱人住进双子塔。就算学士们没问题,鲁鲁尔也不会去。没有柏莱人,哪来的鲁鲁尔。”
诺拉哪里听得见,她摩拳擦掌,难掩兴奋。“我可以向她了解所有的细节,包括他们的纹章。至于她想学的,帝国建筑,秘法药剂,只要不违背双子神的意愿,我都可以教给她!”
你要教给她?村子地下洞穴一样的下水道如在眼前,诺拉与鲁鲁尔并肩站在洞窟里。她们摊开图纸,比照挖掘进度,神色亲密。马灯悬挂在她们背后的钢架上,由秘法驱动的升降机闪着金属的冷光。对于这位不谙人事的朋友,克莉斯挺愿意她与人亲近,但若前提是研究地下遗迹……克莉斯挤碎幻想的泡沫,她想按住诺拉的肩膀,然而诺拉不喜被人触碰。克莉斯硬生生止住念头,沉声警告。
“我再提醒一次,离那些石块远点儿。莽撞的探究将会招来灾祸。”
“
‘招来灾祸——’”诺拉学她,“听听你自己的声音,你使用的语言跟神棍可有什么两样?我告诉你——”诺拉竖起食指,摆出她惯有的说教姿态,接下来的句子完全被噪音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