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气人的是她的视线虽然落在淘宝页面上,耳朵却没办法过滤身边的声音,就听他侧过身低声跟他奶奶打了声招呼,但因为老人家耳背,喊了好几遍对方才有反应。
或许是因为两人不长见面,老人家的忘性又大,一开始盯着他瞅时兴许还没认出来,直到一旁的人用杭城话提醒她“是承基家那儿子,您孙子”,才一下子反应过来,道:“噢噢是宴宴啊,都长这么大啦,快让奶奶仔细看看。”
慕久听到这句,想起来她妈妈刚才跟她提起的啤酒肚的事,沈宴父母离婚之后是跟他妈妈的,一个南一个北,想来跟奶奶这边的亲戚不常见面。
也怪不得她当初在北城遇到他的时候,他只提他母亲,从来不会捎上父亲这个角色。
正想到这儿,他奶奶刚好问他:“宴宴迈出年就多大啦?”
沈宴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勉强分辨出她在问什么,随后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回答:“二十六了。”
估计跟老人家算的是虚岁,那他之前说自己二十四的时候倒没在骗人。
只不过老人只会说方言,对他这句普通话听得半懂不懂的,到头来也不多追究,只是去拿自己随身带着的皮包,嘴上道:“宴宴,奶奶给你包个红包,压岁的。”
沈宴看着她的动作,直到她把红包掏出来往里塞钱才意识到什么,赶紧摆手拒绝。一边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拿了封准备好红包,递到她手上,嘴上道:“不用了奶奶,我都这么大了,该我给您包红包才对。”
只可惜这两人在语言上完全属于鸡同鸭讲,按风俗又总爱在那儿推脱红包,于是就看老人拽着他的手不肯松,嘴上一个劲儿地说着“要得要得”,想强行把红包塞他兜里。
慕久听到这动静,忍不住偷偷转过头瞟了几眼,到头来看他露出一脸头疼的表情,总算看不下去了,帮忙用杭城话对老人说了句:“奶奶,您孙子说他都这么大一个人了,现在能自己挣钱了,包了红包是用来孝顺您的,您就收着吧。”
不过她敢这么多管闲事,还得多亏田若云这会儿不在位置上,刚刚被慕航喊走一块儿给客人敬酒外加给小孩子们发红包去了,起身前还问慕久要不要一起,被她无情拒绝。
老人家估计也没料到中途忽然杀出来一个路见不平的,有些讶异地看向她,但好歹话是听懂了,又有服务员恰巧来给沈宴倒橙汁,便慢腾腾地把手上的两封红包都收起来,咧开嘴冲沈宴连连点头:“那好那好……我们宴宴从小就是有出息的,现在知道孝敬奶奶了,好好好……”
沈宴照旧没听懂,只不过这次转过头,看了慕久一眼。
“你奶奶夸你呢,说你懂事。”慕久收到他的视线,开口翻译了句,然而表情依旧爱答不理的,管理得很到位。
沈宴看不太懂她今天故意找茬似的态度,便当做没看见,好脾气地对她说了句“谢谢”,一边把大衣脱下来递给服务员。
慕久的嘴角不受控制地被这两个字听得翘起来,紧接着又压下去,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
然后在半分钟过去后,她又自我管理失败,没忍住问他:“你不会说这里的方言吗?”
说完后自己也有点唾弃自己,竟然还肯主动跟这个臭渣男说话。
可谁叫这次见面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怎么说也是自己第一个喜欢过的人,甚至现在还是喜欢着他的,她舍不得把难得的一次见面都用来对他冷言冷语。
那头沈宴闻言,淡淡弯起嘴角,回答:“我四岁就跟我妈回北城了,基本听不懂这里的话,跟外婆那边比较亲。”
“这样啊……”慕久点点头,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正在跟他爸妈敬酒的满脸红光的人,想了想又道,“那个,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跟我小姑妈结婚的人,好像是你……”
只不过话还没说完,她就有些后悔,意识到不该提起这种奇怪的事,只得默默停下来。
但沈宴的态度看起来反而比她还要不在意,听她这么吞吞吐吐的,轻哂了声问:“跟她结婚的是我爸,所以这件事会让你觉得为难吗?还是觉得生气?”
“啊?为什么生气?”慕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沈宴喝了口果汁,回:“周承基这人孬的很,谁嫁了他都倒霉,所以现在这事落你们家里人头上,我也很抱歉。”
慕久没料到他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一时都有点被吓到,但又在同时有些走神地注意到、他竟然连骂人都好听。
或许是因为沈宴本身的音色就清冽,加上漂亮的咬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点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漫不经心和嘲弄,很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