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剑鸣。
一剑刺入了少女柔软的胸脯。
天光微明,熹微的晨光照在了她的脸上,好像有桃花自她胸前盛开。
桃花如雪,翩翩落下。
临消散前,她睁大了眼,茫然地问:“小青椒??”
他拔剑。
障影消散时,是不会流血的。
眼前只是浮现出水波纹般扭曲的光晕。
可是,好像有鲜血顺着剑刃缓缓淌下,氤湿了剑上的桃花。
……
他第二次见到“宁桃”的时候,是在十年后。
在某个秘境中。
他随蜀山弟子深入秘境,却误入了蜃龙的幻境。
他握剑静立,猫眼缓缓地盯紧了这虚空中并不在存在的一点。
他又看到了她。
蜃龙是上古神怪,这一次幻境中的宁桃,比任何时候都要逼真。
这一次,幻境中的宁桃并未喜欢上他,并未留下要嫁给他的许愿签。
她选择留在了王家庵。
他们分道扬镳,他继续去寻找解药,两人之间偶有书信往来。
不久之后,宁桃她嫁给了王锦辉。
结婚的那日,几乎整个王家庵的村民都来了。
婚礼有些简陋,甚至有些“上不得台面”,一众村民聚在一起喝酒,喝得脸红脖子粗,大声叫嚷着,将那些鸡骨头瓜子壳随地乱吐。
而宁桃则忐忑不安地坐在床上,和村里那些“妈妈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她穿着的嫁衣并非绫罗绸缎制成,袖口的金凤凰绣工粗糙,栗色的长发挽起,鬓发间的发簪与步摇大多都是在镇上买来的,水色粗劣,蝙蝠之类的纹样更是直白得艳俗。但她却笑得很开心, 仰着脸看着王锦辉,脸蛋红得要滴血。
一向温润如玉的青年脸色红得也像个猴子屁股。
她成亲的那一日,常清静也来了, 他坐在吵闹的村人间喝了杯喜酒。
王锦辉牵着她来敬酒。
“小青椒,你也来了。”
她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只是看着他的眼里少了点儿恋慕,多了点儿友人之间的坦然。
常清静面色煞白, 他怔怔地接过了酒杯。
乡野间的酒又辣又呛,劲头十足。
不该是这样的。
他呛得脸色通红,胃里好像有两团火, 一团向上燎上了喉口,燎上了眼角,燎得他眼角泛红。
另一团火,一路向下,燎上了心脏的部位, 烧得他痛苦地弯下了腰, 呛咳连连。
他无不茫然地想。
桃桃, 不是该喜欢他的吗?
她、她那么喜欢他。她、她是想嫁给他做新娘子的。
她担忧地冲上前帮忙去拍他的脊背。
“小青椒你没事吧?”
“都是我的错, 你是道士, 肯定不能喝酒的。”
王锦辉也担忧地皱紧了眉, “清静,你要不要喝点儿水缓缓。”
不该是这样的。
常清静越想越茫然。
他推开了他们, 几乎是落荒而逃。
不经意间地一瞥,常清静看到了少女在和王锦辉低声交谈着些什么,眉宇间满是忧虑之色。
“小青椒今日怎么了,我有点儿担心他。”
王锦辉苦笑:“常道友性格孤僻,连你都不知道如何是怎么回事, 我就更不知道了。”
“啊。”桃桃恍然大悟地合掌,信誓旦旦地说,“小青椒喜欢清静,肯定是这婚宴太吵啦。”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等等。”王锦辉无奈地扯了扯她袖口,“你是新娘子,桃桃,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宁桃这才记起这茬来,羞愧地红了脸。
“我、我忘了,按你们这儿的说法,小青椒是外男了。”
王锦辉愈发无奈,成亲当天,新娘子去追个外男像什么话。
“这样吧,桃桃你在这儿等着,我追上去看看。”
外男。
外男。
酒意已渐渐散去,常清静面色复归于苍白,握剑的手青筋寸寸突起。
他们挨得如此之近,言谈亲密,从容地谈论起他。
虽有关切,但话里话外却将他置于了“局外人”的地位。
正因为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王锦辉才会如此从容,因为他对他毫无威胁。
这幻境是如此逼真,正如梦境。
人在梦境中,往往意识不到这是梦。
在那之后,每一年,常清静都会去看她,沉默地隐藏着身形,握剑静立在廊下。
他在修真界的名声越来越响,她的生活也越来越慵懒幸福。
修真界危机四伏,暗处杀机潜藏,伴随着他名声鹊起,他不得不要花费更多的时日斩妖除魔,在各处留下几道剑气震慑群妖。
他往往要穿行在瀚海沙漠,寸草不生的大雪原中,一去就是数月。
一边是修真界的刀光剑影,日夜杀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