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太宰治看了一眼峯岸渚紧抓着自己的衣角的手,犹豫半晌,还是没有拿开。他就地半蹲了下来,看向渚的眼神带着几分担忧,“是觉得还是不舒服吗?不然我还是带你去医院里看看好了。”
真的是太宰啊……
峯岸渚有些恍惚,虽然不知道已经到了一个新的世界的他,是怎么一睁眼就看到太宰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心里已经涌上来的,是一股难言的喜悦。
尤其是在他还是生病的阶段,身体的不适好像让他的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了。
峯岸渚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十几公分的太宰,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暂时别走?”镭钵街。
这里是横滨最混乱的地方,杀人、抢劫、拐卖,只要是可以让自己得到生存资源的地方,这里的人无所不做,偷盗大概是这里最小打小闹的罪行了。
人类最阴暗的一面在这里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
正是夜色深沉的时候。
镭钵街某条阴暗幽深的小巷子中,几只零零散散的野狗野猫正在分食着垃圾筒里发了霉的食物。有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从那里源源不断地传来,如果这是在外面的话,这里一定是路人的行人们唯恐避之不及的肮脏地方。
然而对于镭钵街的某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人来讲,这里已经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可以让自己填饱肚子的食物来源之地了。
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年轻人,坡着脚走到了那几只野猫野狗吃东西的垃圾筒前。他拿着一根粗壮的棍子,勉强驱赶了那几只动物,自己则是蹲在了地上,面不改色地把动物们吃剩下的那点食物塞进了嘴里。
蓦地。
有窸窸窣窣的微小声音从巷子里面传了出来,听起来似乎是布料摩擦的声音。跛脚的年轻人吃东西的动作一顿,转而抬头的动作好像被上了慢动作的镜头。
周围是万籁俱寂的场景,唯有附近会偶尔传来几声野猫野狗的叫声,在这片黑色的夜里,显得格外渗人。跛脚年轻人抬头,撞上了一双如墨的眸子,里面沉淀着的,是比这夜色还要深沉的黑暗。
有鲜血停留不息地,从那人的腰间冒出来。跛脚年轻人这才注意到,那人的右手一直捂在自己的腰上。他好像受伤很严重了,虚弱的身体仿佛风一吹就可以吹倒了。
跛脚年轻人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他的心里蓦然涌上来一个以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念头。
“别、别动!”他鼓起勇气站了起来,恶狠狠地扬起自己手里粗壮的棒子,“把你身上的钱都给我交出来!”
受伤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眼里的阴鸷如同汹涌扑来的潮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包裹,让他窒息而死。
*
峯岸渚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
兴许是生病发着烧的缘故,他脑子一直是昏昏沉沉,睡觉也都是断断续续的。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睡下了,结果没过多久就又被不适的身体状况给折腾醒了。
他这一夜睡得不舒服,连带着身边被留下的某个人也基本上没有睡好觉。一会儿起来给他倒水喝,一会儿给他换额头上敷的毛巾,一会儿又要拿着体温计给他测量体温,看看他还发不发烧。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峯岸渚的体温终于回到了正常的数值,男人也终于有了喘口气的功夫。
他看着自己一旦靠近峯岸渚之后,就要被对方紧握住的衣角,犹豫了一下,还是合衣躺在了床的另外一边。
天光从微微泛亮转成了大亮,太阳也从东边移动到了正中央。春天的正午并不是很热,阳光即使从窗户透了进来,打在人身上也只是让人觉得暖和。
大概是觉得阳光有些晃眼了,躺在床上的少年眉头蹙起来,又舒展开来,最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峯岸渚拿手背盖住了眼睛,透过指尖的缝隙,他隐隐约约地看到了自己现在身处的位置。与他记忆中的房间布置已经不一样了,是了,他已经离开了上一个世界,来到一个全新的平行位面了。
那他昨天朦胧见到的太宰……
应该是做梦了吧?
峯岸渚苦笑了一下。
没想到他一来就碰见了身体原主人生病的时候,人在虚弱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认为最亲近的人,然后靠近。他原本以为,像他这样早就已经习惯了孑然一身的人是不会如此的,没想到兜兜转转,他居然梦到了太宰。
可他越是越这样依赖太宰,他就越是想要从太宰的身边逃离。
因为他不会让自己放肆地沉浸在这种感受里面,更不会让自己放心去依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