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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保等人脚都站麻了,才见到李怀懿从暖阁中出来。
他衣裳整齐,长腿笔直而修长,站在暖阁的门前,朝王保招了招手。
王保连忙小跑着上前,在他跟前停住,恭谨道:“陛下有何吩咐?”
“去传避子汤。”
“是,是。”王保应下,一边暗暗叹气,一边去办这件事。
李怀懿回到暖阁,见到姜鸾仍坐在书案上,弱不胜衣。
他走上去,把书案上散落的绫罗都拾起来,一件一件,仔细地替姜鸾披上。
“姜鸾。”他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眼角,“你怎么了?”
姜鸾扭开脑袋。
方才他出去,她就知道,必是去传避子汤了。
每次做完这种事,就要喝那寒凉之物,害得她还要用药膳食补,才不至于身体亏空。
李怀懿把姜鸾的衣裳都披好了,抱着她起来,置于软榻之上。
他坐在她的身旁,一边玩着她的手指,一边道:“今天早上,南岭新送来两筐干果,朕已经让人送了一筐到长乐宫。待会,你随朕用完午膳,再回去。”
姜鸾默不作声。
李怀懿的眉宇疑惑地皱起。
是他方才弄疼她了吗?
“陛下,贵妃娘娘。”
两人正僵持之际,王保提着食盒进来。他小心地端出避子汤,呈到姜鸾面前。
李怀懿突然有点明白过来。他把避子汤接过来,一边用勺子慢慢舀着,一边问:“姜鸾,你不想喝这个汤?”他的声音温雅低沉, 姜鸾裹着薄毯,缩在软榻上,低低地“嗯”了一声。
许是方才用完了力气, 这会儿,她的声音跟小猫似的, 软绵绵的。
李怀懿的手指骨节分明, 有力地托着瓷碗。他用调羹搅拌了一会儿, 舀起一勺,轻轻吹至温度正好。
“姜鸾, 在你来大秦和亲之前,越国先王应该有叫你诞下朕的皇子吧。”李怀懿笑了一下, 把吹好的汤药, 用调羹递至她唇边,意思不言而喻。
姜鸾坐直身子, 推开他递来的调羹, 目光如似火烧,“陛下的意思是, 臣妾之后每次都要喝避子汤?”
“也可以喝绝子汤。”李怀懿的声音懒洋洋的,手被姜鸾推开, 也不以为意。他把调羹放回瓷碗里, 置于一旁的桌案上。
瓷碗轻轻碰撞在桌案上, 发出细碎声响。
姜鸾的心里跟着抖了一下。
饮下绝子汤后,女子终身无孕。为图方便,青楼女子或扬州瘦马, 就常常饮这种汤药。
姜鸾眨了眨眼,心中蓦然闪过种种情景。李怀懿为她吸蛇毒,李怀懿把她抱在膝头, 她摇一摇李怀懿的袖子,李怀懿就愿意听她撒娇。
情至浓时,他也曾覆在她的耳边,反复地轻唤她的名字。
“姜鸾,姜鸾,姜鸾……”
旧日的一声一声呢喃,似是撞在她的心底。
眼眶忽然有些热,视线模糊起来。姜鸾手指微颤,把桌案上的瓷碗端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随后,她松开手,瓷碗“哗啦啦”坠落在地,碎成无数瓷片。
李怀懿坐在她的身旁,第一个反应,是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确认里头没有剩余的汤药,才松了口气,抬头看她。
她的眼眶有些红,里头像藏了朦胧的雾气,眨一眨眼睛,泪珠就要滚下来似的。
李怀懿皱了皱眉,声音温和低沉:“贵妃,你该当明白,朕绝不可能同意让你诞下带有越国血脉的子嗣。绝子汤伤身体,若你实在想喝,朕这就让王保去端——”
王保已经像个鹌鹑似的缩在角落里。他一被李怀懿点名,立刻打了个激灵,犹犹豫豫地看向姜鸾。
——贵妃那意思,是想喝绝子汤吗?
——好像不是吧。
王保完全不敢说话。
姜鸾的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她张了张嘴,想开口,声音却哽咽起来。
盈满眼眶的泪珠,终于顺着脸颊滚落,砸到地上,四溅成晶莹的尘埃。
姜鸾抹着眼泪,从软榻上站起来,想从李怀懿的身边离开。李怀懿见她落泪,心中不知为何,像被一只手攥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
他下意识地去拉她的手,随后揽住她的纤腰。
姜鸾猝不及防,跌坐在他怀里,一边被他抱着,一边被他的右手,轻柔地抚摸乌发。
“朕日后诞下的第一个皇子,将会被封为太子。”李怀懿的气息呼在姜鸾耳边,“到时候,朕把这个孩子送到你的身边,他在你膝下长大,自然会好好孝敬你。”
“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姜鸾的热泪滚出来,仰头看他,“陛下准备让谁来诞育皇子呢?储秀宫的那两个秀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