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懿立在一旁,清贵淡雅,仪表堂堂,将其中出众之人,一一记在心底。
今日他心绪不佳,又自觉最近太过耽溺于男女之事,就干脆来到城外,把驻扎在秦都之外的将领都招来,设下校场,命所有人都必须来比试弓箭骑射,若有出众者,可得赏赐。
校场中沸反盈天,众将士自知机会难得,不顾天色渐晚,使出浑身的力气表现,比完了还不愿下场,恨不得把射箭之艺展现出一百八十种花样。离谱的是,在这其中,一个穿着甲衣的男子,被人念到名字后,左右四顾一番,脚步虚浮地上了校场,随意射了一箭,就提着他的弓,飞快地溜下来。
李怀懿一眼就瞥见了,他对侍从道:“那人是谁?把他带过来。”
侍从走过去,很快就把人带过来。那人满脸惊惧,不待帝王询问,就立刻磕头行礼,自我介绍道:“微臣乃蒋家三子蒋禄诚,任军中中尉之职。”
一个在介绍自己之前,还要先提家门的人。
李怀懿笑了一下,问他:“你是蒋史策的儿子?”
蒋禄诚听见他的轻笑,忙道:“正是!”
方才他在校场上表现平平,陛下为何忽然唤他过来?莫非,妹妹自入宫成了淑妃,得到陛下盛宠?
蒋禄诚心思百转,心神激荡。
李怀懿瞥了他两眼,淡淡道:“朕的军中,不留无用之人。从今往后,你就不要入仕了。”
蒋禄诚面色煞白。
李怀懿又把兵部尚书传过来,“把这种人塞进军营,你是想让朕的士兵们丧命于战场吗?”
新任的兵部尚书早已听说此事,他擦了擦额角的汗,解释道:“蒋禄诚的官职,是王公授的。”
王公就是上一任兵部尚书,因在冬狩之时,没有护卫好姜鸾所居的宫殿,被李怀懿夺了职。
李怀懿负手,长身玉立,冷漠地盯着他。
兵部尚书一颗心乱跳不止,低头道:“微臣也有失察之罪,请陛下赐罪。”
……
之后,夜幕低垂,天黑风冷,校场的比试终于结束,人人都知道,陛下因为一个德不配位之人发了怒,连坐了许多官员。
李怀懿骑着黑马回宫,身后跟着诸多侍从。
他们行走在秦都的街道上。天色已经晚下来,整个都城实行了宵禁,“哒哒哒”的马蹄声踩在空旷的街道上,寂静无比。
“王保,你说说看,朕宠爱贵妃吗?”李怀懿的修长手指搭在缰绳上,脊背笔挺,声音懒洋洋的。
王保骑着马,跟在李怀懿的身边。他闻言,立刻应道:“自然是极宠的!”
岭南进贡的瓜果,巴巴的先给长乐宫送去一筐,宫里的库房每次开起来,几乎都是为了给贵妃选珠宝。
也没怎么见她戴。
王保腹诽道。
李怀懿坐在马背上,望着前方的暗沉暮色,声音浅淡低沉,“既然如此,为什么贵妃就不能像兵部尚书一样,向朕低个头呢?”
王保绞尽脑汁,寻思了一会儿,猜测着道:“贵妃娘娘是越国来的公主,身份贵重,怕是心性更骄傲些。”
“果真如此?”
王保迟疑了一会儿,“大致如此吧。”
——不然他还能怎么说,说贵妃恃宠而骄吗?依陛下这几日来对贵妃娘娘的思念来看,就算再给他王保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样说啊。
李怀懿自此一言不发,入了秦宫后,他换乘步辇,太监们抬着步辇,往承乾殿的方向去。
“去长乐宫。”走到一半时,李怀懿忽然道。
步辇只好改了方向,又走了许多冤枉路,到达长乐宫时,廊庑之下的灯笼亮着,四周静悄悄的,没什么声息。
姜鸾是睡了吗?没有他还敢睡得这么早,看他待会儿怎么罚她。
李怀懿磨了磨牙,把心底那点儿莫名其妙的喜悦按下去,长腿迈下步辇,步入长乐宫。
还没到落锁的时辰,守门的宫女正在躲懒,蓦然察觉到有人来,连忙从耳房中走出来,见到李怀懿迈入宫门,吓得七魂没了三魂,慌忙跪下行礼道:“奴婢拜见陛下!”
一时间,长乐宫中热闹起来,从宫室里跑出来许多宫女和太监,有些发髻凌乱,似是早就歇下,有些嘴角的果馅还未擦干,方才似在吃零嘴。每个人见到他,脸上都迸发出慌乱和惊喜,纷纷跪下行礼。
李怀懿立在原地,薄唇紧抿,一一扫视过去。
“你们的主子呢?”他失了耐性,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
瞧陛下这模样,似乎不像是来幸娘娘,倒像是来教训娘娘的?
众人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个念头。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其中几个道:“回禀陛下,今日娘娘和怡春宫的淑妃娘娘一起放纸鸢,之后娘娘就和淑妃娘娘一同去了怡春宫用晚膳,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