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面,她脑海里各种复盘,重演着最近发生的种种,每一个细节都被拿出来反复咀嚼。她变成了一个悲观主义者,总是预设最坏的结局——但无论往哪个方向想,最后的结论都是一样的:她必须离开。
从电动车上下来时,苏芷落才发觉脸颊一片湿凉。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可泪水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掉,胸口闷得发紧,仿佛只有不停地思考才能勉强呼吸。
她摸出手机,屏幕干净得像这清冷的傍晚——没有新消息。原以为柳程叙在上课没看见,目光却忽然定格在对话框上方那行若隐若现的“正在输入中...”
该怎么办呢。
程叙现在肯定也在难过,同样的喘不过气。
苏芷落被沉重的负罪感压得喘不过气。她觉得自己简直是最残忍的人,亲手往柳程叙心里捅了一刀。她开始后悔告诉柳程叙。
还不如像电视剧里那些坏女人一样,干脆一走了之,让所有的痛苦一次性爆发。至少那样,柳程叙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既受了伤,又还要对她念念不忘。
苏芷落用力捂着鼻子,把所有的酸涩堵回去,柳瑾欢教她怎么去爱人,而她把最最最钝的刀子架在她妹妹的脖子上,一下一下的折磨她。
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痕,在心里告诉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坚持走下去,永远不要回头后悔。
将电动车锁好,她捏着钥匙转身上楼。明明正蹲在门口玩拼图,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落落姐,你怎么哭啦?”
苏芷落深吸口气,把要流出来的眼泪憋回去,她笑着走过去,半蹲着看她拼的什么,明明说:“哆啦A梦,我好朋友送我的礼物。”
“真好看,哆啦A梦可以实现很多愿望,还有时光机,可以回到过去。”明明说。
苏芷落一早就知道哆啦A梦,却已经过了相信哆啦A梦的年纪,她看着刚刚拼出口袋还很残缺的蓝胖子。
回到过去做什么呢?
是先让柳程叙不要爱上自己吗?
还是告诉柳瑾欢,我不想和你结婚了。
苏芷落笑着说:“明明生日快乐。”
明明笑了一下,说:“落落姐,你不要哭了,你难过就给程叙姐姐打电话。”
“好、”
苏芷落都不如一个小孩子,如果难受就去给解决难受的人打电话,这是最简单粗暴的道理,可是,很多时候,就是不能打。
苏芷落就维持着看手机的状态,她很希望柳程叙回她一句话,期待马上就收到信息
门掩着,无色的月光照不进来。
苏芷落又想到柳程叙的吻,她总是小心翼翼的亲着,以前是蹲着,祭拜她姐姐后,她就跪在地上亲吻,像是忏悔自己的大逆不道,也像是在渴求一个不可能的回应。
她伸舌头的次数很少,总是会碰她的嘴唇,用认真考究的态度去亲吻她,用她的两片薄唇去含,含到湿润,她才会舔舐她的薄唇,给苏芷落带来一种痒,让她深陷禁忌的边缘,得不到释放,她的身体某处会下一场淅淅沥沥的细雨。
苏芷落把手臂压在眼睛上,这是在干什么啊,一边忏悔一边偷尝欲果吗?
你可真淫/贱啊。
苏芷落又把手机拿过来看,1点了,程叙你睡着了吗?
这一晚上过去,苏芷落都没收到信息,她想着,不回也好,这样就可以直接离开了。
今天不用上班,苏芷落很闲,她知道自己状态不好,去给自己煮了一杯糖水。
手机进来信息。
柳程叙:【我永远支持你,是去做电商对吧?】
苏芷落:【对的,那边衣服价格便宜,可以直接和服装厂对接。】
柳程叙又陷入输入中很久。
苏芷落的糖水凉了,柳程叙发来信息:【那我查一查适不适合你过去,那边天气和这边好像差很多。】
苏芷落:【我在那边生活过,做过攻略。】
柳程叙继续打字,打一次错一次,她想发“不去行不行啊”,然后自私的再来一句,嫂子你不是要供我上大学吗,你走了,谁支持我继续读书呢?
她卑鄙又龌龊,只想挽留嫂子。
苏芷落为什么要走,她比谁都清楚,可是,她真的很想对苏芷落撒泼打滚,用尽一切方式说:“为我留下来好不好,试着也喜欢我行不行?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行不行,我不做我姐姐的妹妹了,你也放下过去行不行?”
柳程叙想的痛不欲生,心脏被钝到满是锈迹的剪刀撕扯剪碎,她摸着胸口,好痛好痛,她低着头,手机放在桌肚子里,嘴张到最大去呼吸。
苏芷落有所察觉发了信息:【你还好吗?】
柳程叙已经没事什么可以比得上姐姐了,她盲目的想自己是不是可以在善解人意这点上下下功夫,她打字:【好啊,我在搜攻略,嫂子你想去就去,勇敢发展自己的事业,在这方面,我永远支持你。】
苏芷落:【好。】
柳程叙:【那你什么时候走?】
什么时候走?
苏芷落还没想好,她登录铁路12306给自己买了4月20的票,截图发给柳程叙。
柳程叙回:【知道了。】
苏芷落不知道回什么,糖水甜的口里只发涩,跟喝了什么毒药没什么区别,苏芷落把最后一点拿去倒了,麻木的洗着碗筷。
早上就是一些糖水充饥,之后开始收拾东西,广州热,长袖加短袖就行,于是柳程叙给她买的毛衣靴子都没法带走。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还是试图叠进了行李箱里面。
黑色毛衣和靴子高高的冒出了箱体,和那些轻薄的衣服相比显得异常的沉重,苏芷落知道就是带不走它们,她拿出来重新挂回衣架。
关上衣柜的那瞬间,全身酸痛。
柳程叙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了。自己走了柳程叙再也没有亲人了,没人陪她。
苏芷落站在两张床仅融得下一个人的狭窄过道里,她想起柳程叙刚来时,总把"尊严"和"隐私"挂在嘴边。苏芷落大多时候懒得理会,柳程叙会絮絮叨叨地抱怨个不停。苏芷落实在烦她,有时甚至会故意从她脚边踩过去。
苏芷落起初也不是真的不给她买床,是她那时候过得真不好,她手里只有两万块钱,给她补了学费和生活费,剩下的还要来应急,她就只能给柳程叙买席子。她当时计划好了,等下个月发工资立马去给柳程叙买一张小床,拿到工资那天晚上下班回来,她看到柳程叙自己拖了一个木板回来,就是别人淘汰的老式木门,不知道又是去哪里攒的砖头,自己吭哧吭哧的搬上来。
苏芷落拿了水桶过来,她木板门仔细擦了一遍,帮着她把木板抬上去,苏芷落给她铺好被子,前几晚睡觉,柳程叙总用手去够她,时不时拍她两下,苏芷落睁开眼睛,她就很嘚瑟的样儿:“嫂子我的床特别好睡,很软很香。”
苏芷落那会只是用眼睛懒懒的看她,闲她烦,又觉得她有点好玩。
她从来没有睡过柳程叙的床。
苏芷落安静的看着,之后她脱下鞋子,躺了会儿,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她侧过身,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柳程叙喜欢上她很情有可原。
她们睡觉的空间就这十平米左右,侧过身体看到的就是那么一个人,当青春期来临,痛苦难受,郁闷或者快乐。也只能对这么一个人。
苏芷落躺了一会,又起来把床底下的收纳箱拖出来。
这是苏芷落给柳程叙买来的“隐私”。用来装她的个人物品,苏芷落不感兴趣从来不看,她扣开上面的两个盖子,里面的东西码的整整齐齐,不用她翻找就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