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夫人呵呵笑:“为了这戏台子,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说着,指了戏台后面七间厢房:“不是建了这一排,就直接通到花园子了。”又指了穿堂,“把我们四爷的书房也给拆了一半。侥是他脾气好,要是遇到老国公爷,只怕要吃一顿排揎了。”
大家都笑起来。
莫夫人索xing领着她们进了穿堂。
里面小小一个院子,只有坐南朝北正房三间,灰瓦粉墙黑漆落地柱,糊了白色棂窗纸。院中点衬几块太湖石,左边种几枝修竹,右边种几株芭蕉,清静雅致。
莘菲赞了一声“好地方”。韩丽芸也微微点点头,她今日相当低调,只随着大家走动,丝毫不露皇后的架子。
大家笑着出了院子,出了戏台后的厢房,上了一条青石铺成的甬道。甬道左边是漏窗墙,砌成或圆或方或海棠花式样的窗,可以看见花园里的山嶂叠翠、清泉奇石,一路走来,颇有些一窗一景的江南园林味道。
跟着走过了这个院子,看见漏窗墙有一三间正门,左右还各有个侧门。正门和左边的侧门紧闭,开了右边的侧门,两个婆子正坐在门前的chūn凳上说话,看见莫夫人,立刻跑了过来请安。
莫夫人和气地和两个妇人说了几句话,笑道:“走了这一会,不如进屋喝杯茶!”
太夫人就望了走在莘菲身边的韩丽芸,怕皇后娘娘累着,笑应道:“好啊!”
她们沿着刚才莫夫人指的粉坦朝南,到了莫夫人的住处。
莫夫人的住处五间四进,比侯府在弓弦胡同的宅子还大。粉墙灰瓦,黑漆如意门,倒座隔成了书房和花厅,迎面是穿堂。进了穿堂,十字青石甬道,种了芭蕉、杏树,搭了花架子。三间正房带耳房,抄手游廊连着东西厢房,院子里种玉兰树和松柏。第四进是后罩房。
她们在莫夫人住的堂屋里喝茶。
清澈明亮的淡金色茶汤,碧绿的叶片点缀期间,飘着缕缕馥郁的桂花香。
莘菲微怔。
轻轻啜一口。
龙井特有的豆花香和桂花的甜味jiāo织在一起,醇厚甘润,唇齿留香。
是桂花花茶。
虽然味道独特,但她并不特别喜欢。
莘菲喜欢乌龙——茶各有禀xing,有其他掺杂其间,总觉得少了原来的纯粹。
她思忖着,已有人赞道:“真是好茶!”
莘菲循声望去——是周士芳。
“这可是灵秀楼今年新出的花茶!”她妙目微眯,表qíng满足。
韩丽芸这会儿笑道:“妹妹真是雅人。不过,这不是灵秀楼的茶,是伯母去年秋天亲自采了花园子里百年桂树所结之花窨制而成。”
莘菲望向莫夫人,没想到这个高贵的贵妇竟然也会制花茶。
莫夫人淡淡地笑着,“没想到侯府的三小姐也懂花茶。”
周士芳红了红脸,“不过是略知皮毛而已。”
韩丽芸煞有介事地看着周士芳,嘴角噙了一丝丝莫名的笑意。
不大一会儿,韩丽芸起身,暗中拉了拉莘菲的衣袖,莘菲知意,便也起身,服侍着韩丽芸往后堂走去。
到了后堂,韩丽芸屏退了二人身边的丫头,只带了莘菲往后堂后面的山坡走去,山坡旁有个八角黑漆凉亭,亭楣上写着两个鎏金大字“chūn妍”。
亭子的栏椅上铺了大红云龙捧寿的锦垫,韩丽芸自上前坐了,莘菲也自上前坐在韩丽芸身边/
“姐姐今天怎么了?怎么不爱说话了?”莘菲问道。
韩丽芸没有回答莘菲的话,只抬头看着远处湛蓝的天空,半晌,才幽幽地说道,“前儿他深夜才回宫,满身酒气,满口胡话,闹了半夜才躺下。第二天又吵着叫御膳房做一道叫什么‘雪花糕’的点心,御膳房的人做了来,他略尝了下就大发脾气,重重罚了御膳房的人。又时时要人泡了各种花茶喝,他从前从来不喝的,泡了端来他就砸掉,脾气大的不得了。”
莘菲听了心一惊,“难道是那天在侯府里吃了雪花糕的原因吗?”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韩丽芸又接着说道,“你知道吗?”
她转过身来,看着莘菲,眼神中充满了忧伤、无奈、羡慕、又有几分怨恨,“后宫之中新晋的一些妃嫔,或眼睛像你,或声音像你,或身形像你……每个都是宠上个三五天,便丢开手再不问了,我,我堂堂的皇后娘娘,只是跟在他后边,帮他收拾,帮他打发一个又一个女子,他,却始终不肯回头看我一眼。”说罢,眼中滴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