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暖低声道:“靠着三婶娘,不是,靠着母亲的表姐进的侯府。”
“侯府待你亲厚,看的是谁的脸面?”
“是母亲的脸面。”
“你在侯府这么多年,京中人人瞧着,你不嫁侯府,你还能说到别的亲?”
“说不到了。”
“康大爷失踪,我让你嫁给姑爷,是不是为你考量?”
“是……”
“当初你自个儿是不是也点头了?”
蒋玉暖的身子一颤,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簌簌落下。
她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穆连康刚刚失踪的时候。
她争取过,她努力过,但她说不过蒋方氏,她从小就怕蒋方氏,就算她不在蒋方氏跟前长大,她还是怕。
简单的一个“不”字,对上蒋方氏的眼睛,她能说一遍,两遍,三遍,再往下,她就不敢说了。
她怯懦,她屈服了,她点头了。
当年就是这样,正月里最冷的时候,蒋方氏让她跪在祠堂前的雪地上,一遍一遍问她。
和现在一模一样的问题。
她曾经答过,只要一个答案不合蒋方氏心意,就从头再来一遍,直到她说出蒋方氏想听的话。
天有多冷,心就有多冷,冷到她麻木了,就好了。
蒋方氏居高临下看着蒋玉暖:“我再问你,姑爷现在待你好不好,你有没有真心实意跟姑爷过日子?”
蒋玉暖的长睫晶莹一片:“二爷待我很好,我也是真心实意过日子的,我既然嫁给了他,他是我丈夫,我就会付出真心待他。”
她懂得去回报。
不管当初是否是蒋方氏bī的,但她既然点头了,就是真的想做一个好妻子,夫妻携手同行。
穆连诚待她那么好,她怎么忍心辜负他的一片qíng谊?
她曾求而不得过,知道那种滋味,穆连诚既然是她的丈夫,她又怎么会那般待他。
她是认真在和穆连诚过日子的,做一辈子夫妻,给他生儿育女。
“如果当初我让你守着,今日康大爷回来,你的立场、地位,是不是就难堪了?我要那么做了,是不是就害你了?”
蒋玉暖的身子微微发抖,双手撑在地上,稳住身形,道:“是,我会很难堪,您要是那么做了,就是害我了。”
蒋方氏冷笑一声:“道理你都懂,那你跟我发什么脾气,你怪我做什么?”
“我没有怪您。”蒋玉暖垂泪。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她太怕蒋方氏了,也太怯懦了。
蒋邓氏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她知道蒋方氏这qiáng硬的xing子,当女儿的都被蒋方氏bī着,何况她这个当媳妇的。
平日里那叫一个苦哦!
可现在不是叫苦的时候,蒋邓氏赶紧堆了笑容,扶着蒋方氏坐下,道:“母亲您看,玉暖心里都明白的,您是为她好,她怎么会怪您呢。
姑爷和玉暖回家来时,您也是瞧在眼里的,姑爷待玉暖好,咱们玉暖也是真心待姑爷的。
不过是失踪了这么多年的人,突然有了消息,玉暖感慨一番罢了,不是糊涂了。”
蒋方氏哼道:“我谅她也没胆子糊涂!”
蒋玉暖不由自主攥紧了手掌,掐出了一排月牙印:“女儿不敢糊涂。”
蒋方氏这才把手边的茶盏递给蒋邓氏,让蒋邓氏替她倒了茶。
慢条斯理饮了茶,等胸中的气总算顺了,蒋方氏才淡淡道:“行了,起来吧。”
蒋玉暖颤颤巍巍想要站起来,脚上使不上劲,险些绊倒,全靠蒋邓氏扶了她一把,才在罗汉chuáng上坐下了。
“你是幺女,我当着你嫂嫂的面说一句,几个兄弟姐妹里头,我最疼的就是你了,我是掏心掏肺为你着想的,从小到大,你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蒋方氏苦口婆心道,“你能有今天,我cao了多少心!
我也不求你能回报我多少,原本还以为你能跟着你婆母学点管家的本事,谁知道,你弟媳妇在府里的时候她管着,她不在府里了,你也没捞到。
既然你没那能耐,我也只求你踏踏实实把日子过好了。
康大爷回来是他的事体,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只要等着姑爷回来,早些开枝散叶就好了。
只一个娢姐儿,有什么用场!
你要是生不出儿子来,你婆母要往你屋里添人,我还能厚着脸皮再给你出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