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谷浑王城之外,晏无师先是因身受重伤而分出诸多xingqíng,又因陈恭之故,晏沈两人深入婼羌地底,不得不有诸多牵连纠缠,后来合欢宗闻讯杀至,晏无师肯当机立断,舍身引开最棘手的桑景行,令沈峤得以喘息逃离。虽说沈峤很清楚,以晏无师的jian猾狡诈,不可能预先半点准备都没有,但他眼见对方决然离开,内心又如何会不受半点震撼动摇?
此举,便是晏无师后来回想起来,也甚为得意。
他对沈峤上了心,更是将这人xingqíng言行由里到外摸索得彻彻底底。
若是别人,听见晏无师戏弄调侃诸多轻薄之辞,即便不勃然大怒,也必然要寻思着如何逃离晏无师身边,与他一刀两断,避得越远越好,但沈峤却并不如此。
对沈峤而言,晏无师毕竟刚刚才在青城山上救了自己,恩qíng是其一;普六茹坚来信求援,沈峤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必是要走一趟的,两人目的地一样,此其二。
这两样加起来,比“不想受到对方言语和行动上的纠缠”要重要许多,所以沈峤会先将个人感觉放至一边,先做更重要的事qíng。
这样的认真严谨,多一分则显得古板,少一分则偏于虚伪,偏偏在沈峤身上,许多人都觉得理所当然,毫无违和之处。
这人当玄都山掌教的时候声名不显,旁人提起他,顶多再加一句“祁凤阁的得意弟子”,再无其它,如今他行走江湖,却先是让人想起他是沈峤,然后才是其它。
晏无师自负半生不受他人摆布,活得恣意潇洒,为所yù为,不曾想到头来依旧栽在这一人身上。
他由来觉得人xing本恶,从不相信会有真正的良善,即便是有,在他眼里,也成了软弱。
偏偏沈峤是个意外,晏无师从不对谁妥协的本xing,竟愿为了沈峤而让一让。
天下人都觉得好的人,晏无师不觉得好,他也不屑一顾,若是晏无师觉得好,天下人也觉得好,他自然更要赶紧下手抢过来,不管是qiáng取豪夺还是润物无声,总归要先将人拨拢到怀里,再细细调、教,让对方也心甘qíng愿。
总的来说,目前进展还算顺利。
饶是晏无师,也不禁有些自得:本座纵横江湖数十年,就算不以身份武功压人,倒贴过来的男女也数不胜数,平生头一回如此在某一人身上如此花费心思,若还不能手到擒来,那他前头也算白活了,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所以当沈峤提出约法三章,“以礼相待,非礼勿视,不能有轻薄举止”云云时,晏无师自然无有不应。
答应得这样慡快,反而令沈峤有些疑虑,不过既然人家已经答应下来,他若还纠缠不放,就显得矫qíng了。
隔天一大早,两人启程赶路,夜晚若是凑巧能路过城镇,就顺便在城内歇息。
江湖人餐风饮露,夜宿郊外是常事,但如果可以选择,谁都愿意有个温暖舒适的地方可以落脚,如非迫不得已,哪怕是武功高手,也是宁可投宿客栈的。
晏无师和沈峤也不例外,两人一路疾行,只花两日工夫就到了离长安不远的西宁镇。
长安在望,总算可以缓一缓,左右明日就能入城的了,晏无师也道:“普六茹坚虽然形势危急,可还没有急到片刻也等不得的地步,现在已经傍晚了,先在此地歇下。”
沈峤知道他素来很重视自己的仪容,每回出场时仪表堂堂,威风凛凛,私底下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去打理,让堂堂浣月宗宗主风尘仆仆入城,晏无师必然是不肯的,便答应下来。
选了一家颇具规模的客栈,两人走进去,沈峤生怕他又说出什么同榻而眠之类的话来,在掌柜问“两位可是要两间上房”时,便抢在他前面答道“是”。
晏无师也不反驳,笑眯眯地任由他作主。
掌柜见状不由笑说了句“二位郎君是兄弟罢,感qíng可真好”。
晏无师:“我们不是兄弟。”
掌柜啊了一声,有点迟疑:“那是……”父子?
晏无师什么也没说,只朝他暧昧地笑一笑,又朝沈峤看了一眼,还朝掌柜又笑一笑。
掌柜见多了各色各样的人,当下也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qíng。
晏无师:“没法子,他这两天与我闹别扭呢。”
掌柜一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那个啥,您二位都是人中龙凤,jiāoqíng想必也不一般,既有这个缘分,还是互相让一些,和气生财,和气生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