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南在栖身的山洞里坐了半日,从白茫茫一片坐到了夜幕下垂。他一遍遍的用最缱绻的视线从林疏行的眉眼描摹至唇。昏睡着的林疏行不会露出冰冷刺骨的视线,穆南便也可以假装着这人睁开眼会用他幻想中的最温和不过的眼神看着自己。
夜深了,雪山的异象再度出现,银白色的光芒如同缎帘一般丝滑而美妙。穆南对着毫无人气的山洞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他抱起林疏行,小心地如同脆弱而精致的宝贝。耳边的呼唤似乎是感受到了穆南欲前去的心思,开始变得急切而欢悦起来。
说不清楚那种随着隐约的呼声前行的感觉是何等的模样。穆南只知道自己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牵引着的一样,而他要做的只是全然不顾后果的迈开步子就好了。前进的方向已经被确定好。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只是几下眨眼的功夫,也许是一盏两盏茶的时间,穆南的眼前逐渐出现了一处断崖,崖下黑黝黝的一片,瞧不出半点的情形。耳边的声音也在这里变得更加的强烈起来,一声声地呼唤着:“跳下去,下去。”
在不确定周遭危险与否,穆南自然是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更何况现在他还抱着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他更加不会任凭脑热便随着声音跳下断崖去。
“你是谁,为何引我到这个地方。”直觉告诉他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都不过是想引诱他,让他下去而搞出来的。什么绵长不绝的声音,什么雪山触手不可及的异象,什么剑灵的昏睡,什么邵青突然的发狂遁走都不过是想让他身边的人都离开或失去战斗力的时候,剩他一个好让他更容易的被这个声音给骗走。
耳边的声音在穆南的一声呵问后逐渐消停了。在没有了这个扰人的声音打扰后,穆南瞬间觉得雪山安静多了。安静的环境容易使人想起什么,穆南就想起了可以说是上辈子的他,也是流放过荒蛮之地,只不过那时候就他一个罢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在刚进入荒蛮之地起,他便一直觉得这辈子所发生的一切都好像一个梦,他的师尊依旧是那个打骂成性,暴虐而阴冷之人,而他也只不过是在柴房中因为伤重昏迷而做了一个美梦。只是他掐着自己的时候分明能感受到指尖掐进皮肉里的那种痛。痛觉,在告诉他,这里不是梦。
这一世的经历与上辈子有了太多的分叉,他也不敢再照着上辈子的记忆来去看待这辈子。上辈子的荒蛮之地,他一醒来便身处在雪山,走投无路的他拖着半截血肉模糊的身子按着耳边的声音去了一处地方,那地方黑极了,在那地方他得到了修魔的功法,逆天改命之后便按着密札的指引逃了出去。
而这辈子随着师尊来了荒蛮之地,却发现了上辈子不曾发现的城镇,傀儡,异象,瘴气。种种出乎意料之外的东西让他在遇到耳边声音这一个未变的因素后显得犹豫起来。即使他随着声音来了这个地方,却也不敢就这么笃定危险全无的进去。
在他神色变幻,眼底犹豫之色浮现的时候,断崖下面,那诱人的声音再度响起,穆南能听清那声音同上辈子那个一模一样,带着迷惑的色彩,说道:“仙身魔骨,老夫等了这么久才等来的竟然是个奶娃子!”
那声音里带着岁月经过的沧桑,就像是千年的老木被经年累月的风霜一层层的剥去了树皮,只留下糙砺的外表。穆南能从那看着古井无波的声音里听出了藏在其中的失落,就像是一个悬在断崖上的人好不容易拽住了一根稻草,却发现是个还没扎下深根的无用之物。
“晚辈穆南见过前辈。”穆南能感受到自那声音出现,他的身上便落下了试探的视线。
“竟是个选择了魔道一途的娃娃!”那声音在穆南的身上探查了半晌后收了回去,他不满地哼了一声,不过对着入了魔族的穆南倒是没多大的杀意,不过是语气更加恶劣了些罢了。
“魔中不乏侠义之辈,仙中亦有伪君子一流。晚辈选择入魔虽说是个意外,但也不曾觉得魔就非是错的。”穆南于成仙或入魔一途中向来都是可成可不成,他之前能为了提升实力悄悄地修魔,之后也能为了不让师尊受到世人的诘难而选择修仙。虽然事情最后并非按着他所想的那样走下去,不过也就是出乎了意料罢了。并未真的入了魔便觉得自己非要活的像个恶魔。
“小子啊,你倒是个有想法的。这本秘籍我看你挺有缘的就给你了。下面这洞里还有些东西,你若是敢来,就都拿去。”那声音里不经意之中含了点赞许的意味,显然对着穆南那一席话,这出声之人也是认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