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南斋几番犹豫,终于低声问:“流言四起,公主……如何?”
自从上次遇见虞琬,唐南斋就总觉得心里压着块大石头。
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过皎然公主。小公主年幼时便展露美貌,待到豆蔻,容貌更是盛如怒放的牡丹,允称绝色。
比她的容貌更万里挑一的,是她出奇暴戾的性子。唐南斋无意中撞见过好几次她无缘无故发怒,对象除了宫人,还有来宫里参加饮宴的世家公子贵女。无论你是何身份,若不如皎然公主心意,总要叫你吃一顿狠的。她整治人的手段又刁钻,动不动告到恒帝面前去。
唐南斋对她印象极差。
后来,公主摔伤了,许久未参加过任何饮宴——
再次相见,她已经大不相同。唐南斋这才知道,所谓“相由心生”并非妄谈。
分明是一样的容貌五官,却变得清雅而娇憨。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唇边两点梨涡,好像盛着蜜。
她盯着人看时,浓长睫毛轻轻一眨,像挠在人心上,微微的痒。琥珀色眼瞳再也不会倾泻出怒火,反而那么干净清澈,叫人不忍心让那汪清泉里染上一点阴霾……
唐南斋不愿意承认,听到宁王归京后,他心里竟然松了口气。
虽然他甚至没和宁王说过几句话。
但宁王回来了,她总该开心些吧?
他征询地看向归彻。
归彻微笑着回望他,温声道:“已经没事了。”
唐南斋低声,“已经……”
归彻声音含笑,漂亮的桃花眼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五弟回来了。”
听到那个名字,唐南斋微微一怔。
果然是宁王殿下。
后来他着意打听过,虞琬被皎然公主撞见那日,她在和沈依嵘争执的内容。
得知虞琬是因为替宁王说话才被皎皎另眼相看,唐南斋心中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如果说曾经的皎然公主像只高傲的凤凰,现在的皎皎就像只娇小绵软的白兔。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吗?
那会是什么样子?
他真想……
他真想成为那个幸运的,被她维护的人。
他也想在流言四起时保护她,让她看见自己就笑出梨涡,双眸发亮……这样的场景,他只是想一想都心摇神荡。
可是被她维护,让她伤怀,又让她开颜的,都只有那一个人。
“南斋。”
他蓦地抬起头。
归彻笑容浅了些:“你从前可从来不会主动问起皎皎。”
唐南斋静了一瞬,一时有些心慌意乱。
好半天他才想出托词,刚一张口,就被归彻打断。
“时移世易。”归彻看着他,慢慢地说,“如果你真的不想趟这摊浑水,那么,我从前与你说过的事,便当没有听过吧。”
从前说过的事……
便是说,恒帝属意他尚皎然公主为驸马。
若是半年之前他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一定会高兴得大醉三天三夜,可此时听到,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像突然塌下去一块。
归彻说完这句话便离去了。
唐南斋与他相识多年,知道他认真起来是什么模样。
心里的空洞,越来越大。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从那种令人沮丧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抬起头:“祖父,我与四殿下的确有些龃龉,与朝局无关,您不必多虑。”
唐老国公早发觉他魂不守舍,不是“龃龉”二字所能概括,此时也不去拆穿他,只道:“那就好。不过,南斋……”
他加重语气,唐南斋下意识挺直了身板。
“从今往后,不要再私下与任何一名皇子来往,包括四皇子在内。你与他有同窗之谊,本来便惹人注意。”
唐南斋一悚:“祖父,您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