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突然一亮,糜芜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些人安排的,自然是一场捉奸大戏,而她则要借此机会,揭开崔恕与她的过往,彻底拔除这个软肋。
崔恕已当先走了出去,幽深的长廊上,一个身材微胖的男子惊讶地站住脚步,道:“这是怎么了?六弟怎么在这里?”
二皇子崔奕琛。崔恕淡淡道:“二哥。”
糜芜跟着走出去,不用说,二皇子就是被安排来亲眼见证奸情的人,用两个皇子皇子来陪她演戏,那个设局的人,也算对得起她。
乍见美人,崔奕琛眼前一亮,跟着越发惊讶:“你是谁?”
又看看崔恕:“六弟与她……”
崔恕不再多说,只迈步向前走,糜芜低头跟在他身后,崔奕琛满心疑惑,连忙也跟了上去。
澄碧堂中,舞姬踏着最后一个节拍,弯折了纤腰,素白的舞衣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定格成一个清艳的姿态。糜芜跟在崔恕后面踏上台阶,隔着珠帘看见居中坐着的崔道昀时,忽地跑起来,瞬间越过崔恕,跑进堂中,向着崔道昀扬声叫道:“陛下!”
门边伺候的内监下意识地想要阻拦,却在此时,崔道昀开了口:“你怎么来了?”
皇帝一说话,内监立刻退下,糜芜一径跑进去,抓了崔道昀的衣袖,娇声道:“陛下救我!”
崔恕踏进堂中时,入眼便看见糜芜站在皇帝跟前,手里抓了皇帝银灰色衣袖的一角,含娇带嗔说道:“有人假传圣旨,骗我来见陛下,却又把我锁在屋里,意图诬赖!”
她与他相见时,总是锐利如刀,在皇帝面前,却是这般娇软可喜。崔恕垂眸走近,躬身向崔道昀行礼,说出了后面的情节:“儿臣被宫女骗去净手,进门就被困住,其时江糜芜亦在屋内。”
江糜芜,他能叫出她的名字,他认得她。崔道昀抬眼看着崔恕,他与她,果然在先前就是相识。
崔奕琛紧跟在后面走进来,脸上仍旧带着惊讶疑惑,犹犹豫豫地说道:“方才儿臣出去更衣时,正遇见六弟在后廊上踢开房门,从里面出来,那位姑娘跟在他身后。”
郭元君在旁边听着,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一阵懊恼。她原以为他们会被当场撞见,惊慌失措,之后百般遮掩,那时她便有无数后招等着他们,必定将这个通啊奸的罪名钉死了,谁能想到他们竟直接找到皇帝跟前告状?倒是好胆色!
事涉内帷,汤升摆摆手,丝弦之声立刻停住,歌儿舞女纷纷退出,偌大的澄碧堂中,顿时只剩下两边坐着的妃嫔皇子,看着堂中伶仃仃站着的几个,心中猜测不定。
崔道昀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崔恕这些年住在江家,糜芜同样出身江家,将他们两个弄在一起,是为了告诉所有人,他们有私情。
是冲着糜芜,还是冲着崔恕?崔道昀瞟了眼郭元君,她神色自若,但他直觉是她。
然而,他们两个之间,究竟如何?
喉咙里越发痒起来,崔道昀抬起没有被糜芜抓着的袍袖掩了嘴,低低地嗽了两声。
“陛下怎么了?”糜芜想起早膳时他就有些咳嗽,连忙问道。
“没什么。”崔道昀见她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抬眼向崔恕问道,“你认得她?”
崔恕沉声道:“在江家时,曾见过一面。”
那次他让张离当众叫走了她,这干系无论如何也逃不掉,唯有坦然认下,才有可能将所有事情撇清。
崔道昀看着他,沉吟不语。
当年谢庭带走崔恕之后,他不曾问过人在哪里,谢庭也不曾向他说过,直到昨天,他才知道这些年来,崔恕竟一直在江家。
谢庭之所以选中江家,一来是同处京中,便于照应;二来江家在京中的勋贵中极不显眼,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三来,江家与谢家关系疏远,即便镇国公府疑心谢庭,也绝不会想到崔恕在江家。
更何况托付之时,谢庭并未出面,而是辗转数人,得了江嘉木的允诺,江嘉木到死也不知道是受谁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