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桥鹤单刀直入地说道:“你心里应该有数,此乃回光返照之兆,他已时日无多。”
这时屋檐上挂着的冰凌总算不堪重负,哗啦啦地落了下来,在雪地里砸出了一个大坑。
林晋桓仰头望着天边纷纷扬扬的飞雪,笃定说道:“您有办法救他,否则今日您不会来这一趟。”
温桥盯着满园的梅花,不置可否。
“桥鹤叔。”林晋桓放柔了语气说道:“他是为了救我救门主才受这么重的伤,我辈虽是魔道中人,最起码的道义还是有的。”
温桥鹤看了林晋桓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少拿这套糊弄我。”接着温桥鹤正色道:“他的金丹已碎裂,全身筋脉尽断。你需得知道,金丹破碎不可逆,丹亡人亡。想要救他必须再结金丹,重塑血脉。”
林晋桓没有打断温桥鹤,耐心地听他说。但林晋桓心里知道,古往今来重塑金丹一事几乎不可能实现。
温桥鹤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说道:“眼下有一物尚可一试。”
“什么东西?”林晋桓说道:“只要这件东西尚存于世,我就能把它找到。”
温桥鹤看了一眼林晋桓,说道:“关山玉”
这转机来得太突然,林晋桓一下子有些难以置信,他沉吟了片刻才问道:“就这么简单?”
“当然没这么简单。”温桥鹤说:“此术失传已久,又凶险异常,仅凭我一人无法做到,需得带他去巫医谷找秦玉岫相助,再借助巫医谷的灵气方有一线生机。”
这两句话的功夫,林晋桓的心跟着起起落落,他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眼下有几成把握?”
“不到三成。”温桥鹤如实回答。
林晋桓不再犹豫,说道:“那劳驾温长老随我去一趟巫医谷。”
“只是这眼下大雪封山。”温桥鹤的目光转向鹅毛般的大雪,低声说道:“若待到来年开春,怕已是来不及了。”
“我自有办法。”林晋桓说道:“我们今日就出发。”
林晋桓送走了温桥鹤回到了卧房里,薛遥已经再次昏迷了过去。林晋桓先是有条不紊地命童子去准备下山的事宜,又让人去通知延清让他准备一同下山前往巫医谷。接着他写了封信让康回送去巫医谷给秦玉岫简单说明来龙去脉,最后林晋桓才重新坐到薛遥塌前。
林晋桓垂头望着薛遥,目光沉沉,一言不发。
薛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的眼睛上,轻轻柔柔,像是窗外随风散落的花瓣。
既然通知了延清做准备,下山一事林晋桓就没有打算瞒着林朝和秦楚绮。不到晌午,秦楚绮果然就带着汀兰来了朝山堂。
“依温长老所言,师尊当真能救阿遥?”秦楚绮坐在薛遥的床头,一脸担忧地问道。
林晋桓到底瞒下了关山玉的事,他避重就轻地说道:“温长老与太师父合力方有三成把握。”
“只有三成…”秦楚绮握紧了薛遥的手,严重流露出一丝不忍。“你将我与你父亲的手书带去,师尊定会尽力救治。”
林晋桓送走秦楚绮之后,亲自去了一趟清心堂。此次下山不知几时才能归来,多少得收拾一些薛遥的贴身之物。薛遥向来不喜不相干随意摆弄他的东西,林晋桓只得自己冒着雪去一趟。
薛遥此人确实没什么情趣,重雪走后便没**心他的生活琐事,清心堂更是被他住出了孤家寡人的气息。
尽管如此,林晋桓还是一路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起来。
桌上豁了口的瓷杯,架子上挂着的破弓箭,窗下那伤痕累累的棋盘,都是薛遥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薛遥原是在林朝寿宴的第二天就要下山,所以行李早已收拾停当。薛遥那点东西说是行李都是在抬举他了,就是一个小包袱里放着几件半新不旧的黑袍子,袍子中包着一个小瓷瓶,这个瓷瓶里装着的应该就是重雪的骨殖。
林晋桓的目光在瓷瓶上停留了片刻,就移开了视线。他原打算拿上小包袱就回朝山堂,却在包袱里面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是一份九天门的地图,此图绘制得相当详尽,一些连林晋桓都不熟悉的地方在图上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林晋桓将这份地图认真地看了一遍,就挥手将图毁去。接着他便若无其事地带上薛遥那寒碜的行李往外走去。
一推开门,凛冽的寒风就从门外倒灌了进来。
在回朝山堂的路上,林晋桓召来了两名黑衣男子。林晋桓撑着伞垂眸站在雪里,他平静地吩咐道:“你二人替我去京城办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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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遥梦见了小时候章华殿里的那棵大银杏树,那天他被太傅罚跪在树下思过,七月的太阳火辣辣的照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