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愣了一下。
他低下头，似乎是在思考。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抽了张纸，将手上残留的糖水擦干净，然后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接着，他又冲沈烨霖很纵容地笑了一下：“不过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说给你听。”
……
沈父沈母去世那年，沈烨霖正是预备读高中的年级。
对于任何一个享受着宠爱长大的孩子来说，父母离世都是无比沉重的打击。尽管沈父沈母和他并不算特别亲厚，但仍旧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因为这件事的缘故，在叔叔阿姨劝说下，他从原本的家中搬出，住进了沈家现在的宅子。也正好是在这一年，陆辰跟着父母回国，在自己姑姑家见到了这位被长辈唏嘘过很多次的“表弟”。
少年人，喜欢和厌恶都是很直白的，从来都不会去掩饰什么。其实他不是太喜欢沉默寡言型的人，因为很容易聊着聊着就把天聊死了。又不能指望对方主动带话题，沟通起来就很累。
而他恰好是个特别怕麻烦的人。
正巧沈烨霖也不喜欢陆辰这种看谁都是笑眯眯、好像藏着一肚子倒不完的黑水的人。俩人一拍即合，初次见面可以算得上不欢而散。
而俩人关系的转折点，则是沈璇。
沈家人丁稀薄，在世的亲戚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同龄人就更只有沈烨霖和她自己。而陆家这边虽然人不少，可跟沈璇差不多年岁的满打满算，也就只有陆辰一个。
想来想去，两边的家长都决定把这仨凑个堆，多培养一下关系。待到日后长大了，也多少能互相帮扶一些。
“小璇在我没回国前就天天打电话跟我哭，让我见到你千万别嘴坏，免得戳了你的心。毕竟你那会儿又不哭，又不笑，平时也没个表情。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一直挺担心你的。”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啊，”陆辰冲他勾勾唇，嘲笑似的道，“那臭丫头可是大半夜不睡觉，打越洋电话跟我在那儿哭。她睡不好觉，还拉着我一起没法睡懒觉，可把我烦死了。”
沈烨霖掀了掀眼皮：“然后？”
“然后我就在想你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这丫头这么死心塌地。”陆辰对他笑了笑，“后来我见到了你，我就在想，如果我要是她，我肯定也这么做。”
“……为什么？”
“镜子照得少了吧？”陆辰得逞似的朝他弯了弯眼睛，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你都不知道你这张脸笑起来多好看。换谁，谁能拒绝得了你？”
沈烨霖沉默不语。
“我其实没有什么愿望。”陆辰说，“我只是很单纯地希望你能高兴一点。要是愿意多对我笑一笑，那就更好了。”
“至于喜欢，它也是一件很单纯的事情。”
“一开始我觉得你这个人太寡淡，怎么这么无趣。后来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你其实也可以是很鲜活的。尤其是生起气来的时候，表情特别丰富，眼神也灵动了起来。不像之前那么死气沉沉，看着就让人难过。”
“然后我就发现了，我得多逗逗你才行。不然年纪轻轻，就总这么端着一张死人脸，像是失去了所有喜怒哀乐一样。等长大了，那可怎么办？”
沈烨霖静静抬起了眼睫，看向他望过来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清澈，也很纯粹，闪着一种让人怦然心动的光。就如同悬崖上穿透黑夜的灯塔，自茫茫大海中，拨开潮气聚拢而成的迷雾，对孤舢上的旅人伸出了手。
沈烨霖又垂下眼，将视线投向了搁在桌子上的另一半苹果。
他没说什么，只是拿起了碟子中的银叉，将苹果扎在了叉子上，平静地吃掉了剩下那一半苹果。
这世界上需要选择的东西太多，如果能只去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既然有人愿意给他挑走所有不喜欢的水果，那他其实也可以试试看，只吃自己喜欢的水果的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