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股子甜味从舌尖沁到心里,夏谨亭挑眉道:“顾先生,我们之间……是上司和下属吧?”
顾阙看他一眼,点点头。
“从未见过哪位上司对下属这样好的。”夏谨亭一双眼睛紧盯着顾阙的表情。
“工作上你我是雇佣关系。”糖醋鸡球太甜了,顾阙蹙眉喝了口清茶。
“那……在生活上呢?我们是什么关系?”夏谨亭打定主意刨根问底。
不待顾阙回答,伙计的声音从船舱外传来:“两位客人,这位是我们食肆里唱曲的娘子,名唤莲娘,专程来给二位唱曲助兴。”
这便是乌蓬食肆受欢迎的另一重原因:伙计颇有眼力劲儿。
若是瞧见船上坐着的是约会男女,伙计便会主动避嫌,将私人空间留给你侬我侬的小情侣。
若是船上坐着的是两位男士,伙计就会领着唱曲的娘子上船助兴。
那莲娘是个懂事儿的,进门后,抱着琵琶主动坐到顾阙身旁,娇滴滴地准备开唱。
顾阙下意识瞧了眼夏谨亭,后者自顾自地吃着,谈笑自若,面上瞧不出半分异样。
既是助兴的曲儿,自然带了点儿颜色,歌词隐隐有挑逗之意,莲娘一面唱,一面眼含秋波地盯着顾阙。
“赏钱给你,下去吧,不必唱了。”顾阙略一蹙眉,给了打赏。
莲娘歌声骤停,有些迟疑地看了赏钱,见顾阙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才小心接过,面上却有几分落寞。
起身之际,却听夏谨亭叹息一声:“唉,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顾阙:……
夏谨亭:“别急,再唱一首,钱我出。”
顾阙:……
莲娘唱罢,夏谨亭欣然鼓掌,转头却见顾阙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看。
“怎么?她唱得不好?”
“不及你唱得好。”顾阙一句话,让夏谨亭怔住了。
这话勾起了回忆,昔日夏谨亭在丽都驻唱,顾阙曾坐在台下听。
二人真正说上话的初见,也是在丽都的舞台上。
“说起来,你经常去丽都?”夏谨亭似笑非笑道。
顾阙原本夹着一筷子菜,闻言动作一顿,筷间的食物落在了碗里。
他觉得今夜,烛光之下的夏谨亭格外不同。以往他见识过夏谨亭许多面,矜持的、聪慧的、神秘的、脆弱的,却从未如今晚一般,慧黠得让人难以招架。
“偶尔去。”顾阙擦了擦手,如实作答。
看着夏谨亭了悟的眼神,他又赶忙补了句:“去谈公事。”
夏谨亭不甚在意地笑笑,抬眼朝窗边望去。
此刻,黑沉沉的河面上,飘着许多莲灯。
这也是乌蓬食肆吸引年轻男女的手段之一,让前来用餐的男女将心愿写在莲灯上,放至河中,祈祷心愿达成。
无数男女,对着沁河水莲花灯互诉衷肠。
夏谨亭来了兴致,问店家要了一盏莲灯,将心愿写上,亲自放入江中。
看着那莲灯越飘越远,最终缩成视线里的一个小光点,夏谨亭心满意足地呼了口气。
与此同时,身旁的顾阙也已将莲灯投入河中。
“你也信这些东西?”夏谨亭笑着说。
在夏谨亭上辈子接触的人里,身居高位、家财丰厚者往往有两种,一种迷信风水玄学,日日求仙问道,每逢作出重大决策,都要占卜算卦。另一种见神杀神,见鬼杀鬼,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夏谨亭潜意识里觉得,顾阙应该是后者。
“我相信命。”顾阙说,“不然,我们不会遇见。”
顾阙的直球打得愈发频繁,到了这一刻,夏谨亭已经可以确定,顾阙定然对自己有意思。
可是一向杀伐果决的顾三爷,却一直不捅破窗户纸,任由这暧昧日积月累,挠得人心痒痒。
“你猜我在莲灯上写了什么?”夏谨亭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