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恨的是,即便周哲翎处理了萧美人,最终先皇帝还是将唯一的种留在了出身更为低贱的素蕊肚子里。
“太皇太后恨死了这些出身低贱的女人,却要日日面对着皇帝一天天与萧美人越发相似的眉眼……”
“呵”苏嬷嬷冷笑一声,“讽刺啊!”
“还要她看见自己的陪嫁物件带在像萧美人一样身份的翠珠身上。”
“所以……”白鸥觉得自己的声音已经有些轻微的颤抖,“她处死了翠珠。”
“当时,她下令乱棍打死翠珠”苏嬷嬷咬牙道:“就在广明宫,皇帝寝殿的大门外。”
当时小姚还被拖出门外去亲眼瞧着,周哲翎却对李遇说这是为他好。
“遇儿,你要给哀家记住,你再也不是永巷那个腌地方的孩子,你要把之前的一切忘掉,只记得你已经是殇宁王朝的皇帝。”
整个大殿之上,充斥着翠珠垂死边缘的凄厉哭号。
那时的李遇只有七岁,甚至还不能完全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缩在墙角抱紧自己的双臂,不太能听清周哲翎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只记得翠珠的声音明明是翠玉珠子相撞似的清脆,现在却声嘶力竭地破了音,犹如从地狱传出的绝望哭号,几乎将他的耳膜撕碎。
直到周哲翎走到他的身前,声音掺杂进翠珠的哭喊,一字一句地落进他的耳朵里
“若是记不住也没关系”
“你是皇帝,皇帝永远都不会有错,若是皇帝真的做错了,便自会有旁人替你担着。”
在七岁那年,周哲翎没有任何感情的言语和着翠珠的哭号,刻进了李遇的脑子里,终于蜿蜒纠缠成了一场经年的噩梦
再也抹不去了。
“遇儿他……当时……”白鸥只觉胸口抽疼,几度哽咽,试了几次才终于问出,“瞧见了什么吗?”苏嬷嬷摇摇头,“当时连老奴都在殿内,不曾看见,只有小姚被拎出去学规矩,可没多久,便也吓得晕了过去。”
“那次以后小姚大病一场,醒来后同老奴说过,当时的场面他也记不起了,只记得自己晕倒前,眼前全是红色。”
白鸥直到现在才明白,当时的李遇为什么会那么决绝地要他走
这后宫之内,若没有权势,活生生的人也会被抽筋拆骨,生吞活剥。
一个七岁大的孩子,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该是如何艰难才能在荆棘满布的后宫走到今天。
“这些事儿……遇儿知道多少?”白鸥踟蹰着,似是害怕那个答案。
“老奴也不知道,但若老奴猜得不错”苏嬷嬷叹息道:“皇帝当时不知道,后来却慢慢地知晓了大概。”
翠珠的事情让年幼的李遇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虽然当时没有看到寝殿外行刑的过程,但他总是哭着同苏嬷嬷说他的殿外有血。
之后很多天,他都抱着小白躲在寝殿内,不肯踏出殿门半步。
直到有一天醒来,小白不见了,小皇帝才哭着出门去寻。
可小白,就吊死在了白鸥初次碰见李遇送小鱼干的那棵树下
小白就埋在那里。
“也是……”白鸥双拳攥紧,“周哲翎做的?”
“这事儿……便没有人知道了。”苏嬷嬷摇了摇头,“只是,老奴陪着皇帝葬了小白后回到寝殿,里面多了只鸳鸯眼的漂亮波斯猫。”
周哲翎特意派人留话,说是赐一只“纯血”的波斯猫陪伴皇帝。
“当时陛下抱着那只大白猫浑身颤抖,不顾一切地要冲到延年殿去……”苏嬷嬷说着还是摇头,“连老奴都拦不住。”
“后来呢?”白鸥紧张地问道。
“后来,是被延年殿外的周家三小姐拦住的。”苏嬷嬷答道:“那时周三小姐也刚刚被接进宫,不知为着什么躲在延年殿外的树下哭;皇帝一直是个善良的孩子,循着哭声便寻了过去。”
“老奴也不知道周三小姐那时同皇帝说了什么,只是皇帝回来后便不再执意要去延年殿了;那只波斯猫,皇帝也送给了周三小姐,周三小姐精心地养着,一直到前两年才病死。”
再之后的许多年,小姚慢慢长大,却没有跟一般陪着皇帝长大的侍一般步步高升,而是永远做着一个广明宫内的低阶侍。
苏嬷嬷也被调离了御前,一步步被贬为一个倒恭桶的老宫婢。
“所以老奴猜测,陛下大抵是知道了什么,也许是问过陈,也许是自己打听来的。”苏嬷嬷接着道:“因为在皇帝眼里,他对谁好,与谁亲近,那人在周哲翎眼中就有罪。”
“当年先帝驾崩后无子,老奴知道皇帝出头的日子到了,是老奴放出谣言,说先帝在永巷留下了孩子,正是因为这样,皇帝要将老奴安排在最不起眼的位子上,保老奴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