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沧鸣想了一下:“再倒两杯酸梅汤。”
霁涯说了声“好嘞”,离开的脚步飞快,蔺沧鸣在暖风里发困,他们这个修为的人倒也不是真的怕热,只是顺着天气懒得人工降温,他把指尖搭在冰釜边上,凉丝丝的感觉让他稍微精神了些,半晌后听见声音睁眼,就看见霁涯抱着一盘切好的西瓜回来,满脸坏笑地把冰凉的手伸到他后颈上。
“嘶……幼稚。”蔺沧鸣抬了下头拍掉霁涯的手,坐起来从托盘里端起那杯挂着水珠的酸梅汤,霁涯大概是想冻死他,满杯密实的冰块儿。
“看你这么古板就热得慌。”霁涯在衣裳两侧蹭了下手上的水,坐回去从乾坤袋里拿出个漂亮的小木盒,里面装着一堆金线系好的纸卷和一颗骰子,“来玩几局,你先扔。”
蔺沧鸣咽下一口清凉的酸梅汤,月色下扭曲的热气也跟着降下来,他盯着那玩意分析了一下,问道:“什么东西?掷骰子输了就在数额不等的欠条上签字画押?”
霁涯:“……我在你眼中就这么恶劣吗?”
蔺沧鸣摇头失笑:“差不多吧。”
“小明啊,你对为师似乎缺乏正面认知。”霁涯板起脸故作不快,“我还不至于这么坑你,这是最近流行的叫‘秉烛夜谈心’的交友游戏,轮流掷骰子,点数小的一方抽一个字条,根据上面的字词讲自己的人生经历,回忆过去,理想目标之类的,还挺受欢迎。”
“哼,我有什么过去经历,你不都一清二楚吗?”蔺沧鸣拿起骰子随手扔了一下,白玉质的骰子稳稳停在最大的六点上。
“包括但不限于以上我说的内容。”霁涯补充道,“你不准用巧作弊,不然咱们都扔六,就得开始比千术了。”
蔺沧鸣嘁了一声,默认了和霁涯玩这个闲极无聊的唠嗑游戏,就等霁涯抽签。
霁涯用食指敲了敲骰子,拿起来拇指一弹,两人的目光顺着骰子从半空又落回桌上,清脆的撞击声过后,滚动的骰子停下,果然也是六点朝上。
“平局,怎么说?”蔺沧鸣笑着问。
“一共七点,我赢了,第一局你抽。”霁涯得意地指指桌面,那颗骰子旁边还有个砸出来的冒着凉气的冰花,正是一点的形状。
蔺沧鸣无语道:“……行吧,算你无赖。”
他随便拿了张纸条,拽开金线一看,上面写着“晚饭”两字,他心说这秉烛夜谈还真庸俗,就敷衍道:“晚饭,天气过热,上顿没吃。”
霁涯等了一会儿:“然后呢?”
“下顿再说。”蔺沧鸣把拆过的纸条放进盒盖。
霁涯撇撇嘴,这回自己扔出个一点来,打算给蔺沧鸣做个聊天好榜样,蔺沧鸣见状也干脆扔了一点,心说你先手总没法耍花样。
“又是平局。”蔺沧鸣淡定道。
“我谦让小辈,平局你先。”霁涯笑眯眯的做个请的姿势。
蔺沧鸣又给自己挖了个坑,只好去抽字条,这次是个包罗万象的字,“道”。
“道……”蔺沧鸣念了一遍,抬眼看霁涯,“我说不定能讲上一夜,天亮时还要劳烦师尊批评指教。”
霁涯赶紧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属下学疏才浅,岂敢厚颜再居主上师尊大位!”
蔺沧鸣只有在这种时候能稍微想一想霁涯真正的年岁,他抿着嘴角忍笑,想了想:“那就做最直白的‘道路’解答吧。”
“有什么有意思的吗?”霁涯撑着矮桌托腮好奇。
“我在玉霄山的时候。”蔺沧鸣回忆了一下,“玉霄山第一个深秋,寒风瑟瑟,落木萧萧,我从未触景伤情过,但那个秋天我确实觉得冷了。”
霁涯没说话,端着片西瓜默默听着。
“我一直认为你表面的冷漠并非你的本性,便试图寻找机会接近你,那日我看见你在寝殿门前的山路上驻足不前,不知为何忽然升起感怀,好似你和那些铺满山路的落叶一样,飘零浮幻,终将在即来的风雪中一夜消亡。”蔺沧鸣望着夜空,面具被他摘下放到了桌上,眼里映着明月皎洁的光。
霁涯递给蔺沧鸣一块西瓜,舔了下唇轻声叹道:“想不到你那时还挺文艺的,就是想法不太吉利。”
蔺沧鸣心底涌现的那点怀旧被霁涯开口破坏完了,冷哼道:“总之我自愿为你扫了几年的山路,该让你知道知道。”
“我早就知道了。”霁涯翘起嘴角,“毕竟你一开始完全不会干活儿,还冲着风口抬扫帚,肯定要被灰糊一脸。”
蔺沧鸣脸上挂不住,扭头吐了口气,拿起骰子扔出个四,催促道:“闭嘴,快扔。”
两人这次保守地没用各种招数,霁涯扔了二,跃跃欲试地拆开一个纸卷,展开给蔺沧鸣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