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觉只给章成灿留了一条命。至于其他,孟先觉能做的都做了。
凌肆夭强迫自己将脑海中章成灿那血肉模糊的样子遗忘,低下头去查看程未晚的伤势。他已经给程未晚喂过许多丹药,再不醒过来,恐怕……
凌肆夭轻声喊他:“晚晚?”
程未晚动动眼皮,他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这一行他伤势颇重,总是昏沉沉地醒不过来,有几次他睁开眼睛,脑袋一阵阵发空,睁着眼睛却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眼前雾蒙蒙一片,只能感觉到一个人将他抱在怀里,勉强看了几眼,那个身影他非常熟悉,他张了张嘴,想喊凌肆夭,但嗓音沙哑,发不出声。
只发出了几声“嗷嗷”的气音。
全身都提不起力气,程未晚没有办法,拼不过全身力量耗尽,他徒劳地撑开一会眼皮就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过去了。
似乎是感受到程未晚的动静,孟先觉忽然停住,转过头来看向凌肆夭。
凌肆夭为程未晚挡住雨水:“它的情况不太好。”
孟先觉紧抿嘴唇,他观察许久凌肆夭的表情,见他表情认真不似作伪,耐下心来,这么多天之中第一次与凌肆夭认真地讨论起程未晚的伤势问题。
“它为何会这般?”
凌肆夭稍有诧异,他不懂为何孟先觉突然有这种态度转变,但还是老老实实道:“赤金兽在冰封之下沉睡多年,还未彻底恢复,强行变回原形,又替你扛下那一击,灵力耗尽,反噬其主。”
孟先觉垂下眼帘注视了一会昏睡的小赤金兽,又突然想起那双清澈的赤红色眼睛。
心神凝滞一瞬,孟先觉乍然伸出剑指,点在赤金兽额头本该有一颗红色印记的地方,灵力翻涌而出,源源不断地送入程未晚体内。
凌肆夭神色略有复杂地看向孟先觉,轻轻地将程未晚再托高一些。
程未晚在睡梦中只觉察到了那时刻存在的痛感在逐渐消失,而断裂的筋脉也在缓缓连接愈合,他渐渐放松身体,在灵力的包裹之下终于能真正地安心睡去。
程未晚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只知道,这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柔软的毯子上,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进他的眼中,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有种并不真实的感觉。
这种感觉实在太熟悉了,好像是很多年前,冬日的周末放课在家,中午吃饱了,回到自己房间里,裹上阿姨新晒好的又香又软的被子,窝在床上,一觉睡到午后的那种慵懒又静谧的感觉。
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阳光很亮,阿姨对他很好,他不用再害怕进入那个漆黑的阁楼,也不用怕身上再出现青紫的淤痕。
好像过去的那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程未晚抖落身上盖着的毯子,在发现自己毛茸茸且弱小的身躯之后,才悲伤地发现,自己还是那个已经死了的,无处安身的,又格外思念家乡的孤魂而已。
他的家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六楼,楼顶向来不好,夏天热得要命,冬天却又很冷,暖气经常检修,平均每隔三天就要坏一次,阿姨的腰不好,大清早从集市买了新鲜的菜和水果回来,爬到四楼就要扶着墙一点一点往上爬,总是要在门外调整一会呼吸,歇一歇,才能翻出钥匙开门进屋。
那时候,他就下定决心,等他长大了,一定要给阿姨建一座宽敞的房子,一定只有一层,一定只有他们两个人住,还要给多多建一个暖和的小砖头房子多多是阿姨在领他回家的那一天,也一样从宠物店领回来的一只小土狗。
这是孟先觉的房间,程未晚环视一周,发现根本不是自己记忆之中熟悉的地方。便又用小毯子裹紧了自己,忍住眼眶中的酸涩,发现,他真的很想回家。
凌肆夭进来的时候,发现程未晚整只兽都缩在毯子里,吓了一跳,忙扯开毯子,而程未晚感觉到有人过来,放松了些,一个圆咕隆咚的小脑袋从毯子里伸了出来,晶亮的圆眼睛里还汪着些水汽。
凌肆夭吓得口齿不清:“你怎么了?”
程未晚有些难过:“凌肆夭,我想回家。”
凌肆夭说不话来,只能安抚性地拍拍小兽的后脊。
程未晚吸吸鼻子,嘟嘟囔囔地说:“凌肆夭,你能让我回家吗?”
凌肆夭一时语塞,手也从小兽的后脊上移开,他眼珠转了转,牵强地转移话题:“那个什么,晚晚,我看孟先觉他似乎有拉拢我的意思,从秘境出来之后他就默许了我一直跟着他,甚至还允许我进入天门,而且,他好像对你的敌意也不是那么大了,回来时为你疗伤,助你伤口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