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好似恶鬼凄厉的惨叫声,有像是有人一声声的嘲笑。
魏昭灵持着木莲花灯站在圆台上,好似不会动的人偶一般,他攥着木灯的手指不断收紧,在这样混乱摇晃的境地里,好像根本听不到容镜和沈谪星他们的声声呼唤。
他静静地等着,
目光落在那满是血污的池水里,看着那一颗颗的血泡浮起来又骤然破裂,榆木香缕缕混入寒雾里,在他周身被混沌的血光缠裹的同时,那血池里的池水涌出逐渐凝聚成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宽松的斗篷遮去了他的脸,暗红的血气一点点的在他□□流散开来,逐渐勾勒出更为真实的人形。
血光如丝线一般将魏昭灵束缚得更紧,容镜提剑上前想要替魏昭灵解除那绳索束缚,却始终无法触碰到那光线半分。
那混沌血红的身影一抬手,容镜便好似被无形的力量打下圆台。
“你终于来了啊。”
他的声音有点刻意的低哑,带着些笑意,在这样阴冷的石洞里显得有些格外清晰。
魏昭灵没有说话,只是在打量他。
时有冷风拂过他的鬓边,带起两缕龙须发来回晃荡,衬得他的侧脸更显冷白无暇,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外面地动山摇,可这石洞里竟然连一块碎石都没有掉落,魏昭灵听见了外面传来人的惨叫声,好似朦胧的血雾都顺着那洞口涌了进来。
魏昭灵当然不可能不做任何准备部署就贸然前来,那沈谪星听到外面的动静,便立即施术召出九转星盘。
幽蓝的光几乎弥漫在整个石洞之中,星盘一逆一顺,九层同转,巨大的光幕铺散开来,跃入洞口直冲云霄,瞬间笼罩在整座金灵山上。
也是此刻,容镜等人眼睁睁地看着石壁里不断有人影冒出来,他们没有面容,好像从来都只是混沌扭曲的影子,却能操控实物同他们打斗。
魏昭灵睁开了那血光丝线,数道冰刺于半空中凝结,缕缕寒气浮散,他飞身而起,木莲花灯的光一时闪烁不定。
冰刺迅疾地朝那影子而去,可刺破他的身影却也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冰刺嵌入石壁发出清脆的声音,那影子依旧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的石头上,分毫未损。
可凛冽的风拂面,终是吹开了他兜帽的边角,露出来一半白骨,一半人皮的脸。
附着人皮的那半张脸,仍是一个少年的模样。
细长的眉眼,清峻的骨相,生在脸颊上的那颗红痣也是那样显眼,可他另外半边的脸却没有半寸皮肉,只有森森的白骨,眼球嵌在其间,更显阴森恐怖。
魏昭灵脸色陡变,他手中聚起的流光灭尽,一时站在原地,一双凤眼微瞠,神光颤动。
那年,
他才从西洲的牢狱里走出来,带着后背被烙印的那个“奴”字,他身上手上都是雨水一时冲刷不掉的鲜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簇拥着他走上一座鹿鸣山。
最终立在一座枯坟的无字石碑前。
“谢岐无道,因惧其或将先太子的坟墓掘开,叨扰太子安宁,所以我等一直不敢将太子生平刻于碑上,而我等身为人臣,不敢以任何人的口吻去冒犯太子,魏公子您与先太子殿下既是旧友,便请您以友之名,为其刻碑吧。”
捧着太子坟墓内部地图的老者垂首立在魏昭灵身旁,言辞恳切,声泪俱下。
无字碑上终归未能留下先太子之名,可在右下方却生生用刀刃镌刻出了“旧友昭立”的字迹。
历经千年,那石碑残损,陷于泥淖,可他却仍能用指腹触摸到当年的字迹。
当初的鹿鸣山,
原来便是如今的金灵山。
而当年与他相识与淮阴魏家,后来又被亲弟谢岐鸩杀于盛国王宫的先太子殿下谢清荣,时隔一千三百多年之久,竟再度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魏昭灵觉得自己此刻好似身在怎么也走不出的一场噩梦之中,他脑中一片轰鸣,几乎有些握不稳自己手中的莲花木灯。
那影子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颈,一双眼睛里流露出些许诡秘的快慰,他机械地握紧了右手,暗红的光影在指间散开,这一瞬,魏昭灵便像是被人生生地攥住了心脏似的,剧烈的疼痛几乎令他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脖颈间青筋微显,他身体前倾,蓦地吐了一口血。
“王!”
容镜等人不由齐声大唤。
魏昭灵手中有流光凝聚成寸寸如冰的长剑,剑锋抵在石缝之间,他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也是此刻抬首看见那少年诡异的笑容,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因何而气血双亏,大限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