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瑜快步走出别墅区,向斜桥路小跑过去。跑出去一会儿,他远远地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在夜晚格外显眼的白色轿车,车子旁边还站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叶瑜一眼就认出那是傅少霆,就一边喊着一边跑过来。
“傅先生!”
听到这声呼唤的傅少霆并未在第一时间转头,而是怅然若失地叹口气,以为这是他太过想念叶瑜所产生的幻听。
“傅先生!”
少年的声音再大一些,仿佛一阵盎然的春风掠过傅少霆的耳廓。他的心忽地涌现几分希冀,缓慢转过头去,便当场呆滞地站在原地。傅少霆想,他或许究其一生都无法忘记这个月明星朗的夜晚,他爱的少年犹如一团宇宙星火,坠星劫火地向他奔跑过来。
月亮本该高高在上。
但他的月亮正在义无反顾地朝他奔来。
这个认知让傅少霆心尖开出一朵不知名的小花,他在叶瑜尚未来到他身边时提前张开双臂,等叶瑜在他面前站稳脚跟,他就将人捞进怀里,力道之大,像是在拥抱他的整个世界。
叶瑜由他抱着,将头埋在对方的颈窝里。傅少霆应该是在外面站了很久,夜晚霜重露浓,连带着飘逸的发尾都湿漉漉的,身上亦散发出无限寒意,这种寒意与其说是外界气温带来的,倒不如说是男人骨子里一直存在的。
傅少霆好像不太对劲。
具体是哪儿不对劲,叶瑜却说不上来。
叶瑜闭上眼睛平复起由于剧烈奔跑而紊乱的呼吸,等呼吸声变得规律有节奏时,他抬起头想去看看傅少霆的脸。可刚一抬头,就被傅少霆强势地夺去呼吸。
男人的吻不像以往那样温柔体贴,而是带着强制与不安,吻得叶瑜差点就要呼吸不过来。
果然很不对劲吧。
食髓知味的一吻结束,叶瑜靠在傅少霆的胸膛上缓神,浅淡的嘴唇泛着妖异的红色,这个不同以往的霸道的吻让叶瑜心生担忧,而这种担忧在看到男人只穿了一件衬衫后又变成怒气。
“你怎么不穿多一点?”叶瑜生气地握住他的手,傅少霆的手掌果然是如他预料得那般寒冷,如同终年不化的雪山,表面的白雪融化后,里头仍是坚固的冰。
“我不冷。”
“傅少霆你是不是有病。”叶瑜气得连名带姓地叫他,“我们上车谈。”
男人眸光幽深地凝视他,再一次重复道:“我不冷。”
叶瑜紧抿嘴唇,平静的语气里隐藏点点怒火:“那我冷行不行?”
沉闷的空气响起汽车解锁的喇叭声。
“上车吧。”
“……”
这种毫不在乎自己身体的态度宛如雪上加霜,原本见到傅少霆的欢喜在此刻通通变成气恼和难过。上车后,叶瑜用力地关上车门,接着打开车载空调的开关,也不知道将温度调到几度,极大的功率震得人耳膜发疼,从风口吹出来的风近乎能把人灼伤。
“温度开得有点高。”
叶瑜恶狠狠地瞪他一眼:“闭嘴。”
但到底听进去,将温度调至适宜的范围,发动机适才正常地运转起来,七八分钟过去,舒适的暖风充盈在车内,只是这点温暖对于在外面吹了两三个小时冷风的傅少霆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他的手依旧冷得吓人。叶瑜将两只手包裹住傅少霆冰凉的手掌,试图用体温让男人的手心变得温热,但没有用,反倒是他的手也逐渐失去血色。
这种挫败感让叶瑜又想落泪,本该祥和的大年初一,他却挫折不断。眼睫毛不停地翕动,一滴眼泪突兀地从眼眶里落下来,落在傅少霆青紫的手背上变成连锁反应的导火索,随后眼泪源源不断地滑落。
傅少霆已经冻得没什么知觉,是低头瞧见叶瑜在抹眼泪后才意识到他又把人弄哭了。
“别哭。”
僵直的手指笨拙地想去擦掉叶瑜止不住下坠的眼泪,但被无情地拍开。本来冻得僵硬的手掌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疼痛,傅少霆看一看苍白的手背,又看一看垂头不语的叶瑜,少年明晃晃抗拒的姿态让他的心生出多少烦躁,这份烦躁来得毫无缘由,但他知道这是他发病的前兆。
双向情感障碍。
这六个字深深地刺痛傅少霆的心脏,诸如痛苦、纠结、悲伤和愤怒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混成一股复杂的情愫融入那对眸子里。他还记得心理医生对这种病症凉薄的描述,双向情感障碍既是抑郁,又是躁狂,两种情感在发病时交替出现,所谓的阿米替林、氟西汀和碳酸锂仅是拖延的手段。他是一位敏感多疑的病人,丁点风吹草动都会将他拖入黑暗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