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是这样,他紧蹙的眉心也没有舒展开。
手术结束后的24小时之内,正是伤口疼得厉害的时候。
顾漆回来了。
他没有失踪。
他还有心跳,还会指使他,还会发出声音。
他的眸光里依然那样清澈,恍若一汪清水。
莫凛定定注视他,心里是失而复得的淡淡喜悦。
他是一个向来情绪都非常平静的人,并不会被激烈触动,大喜大悲都与他无关。
有人说,他冷静自持。
也有人说,他冷血。
可是,当得知顾漆失踪,生死未卜的那一刻,他却发现自己心里涌出了巨大的恐惧。
在那一刻,顾漆竟然左右了他的情绪。
原来,他会那么害怕失去他。
莫凛从未有过这样奇怪与失控的感觉。
不仅仅是因为莫顾两家的联姻和面子。
而是在害怕——害怕他再也回不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病床上的人醒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如同凋零的落叶,“莫总。”
“我在。”
“我渴了。”
莫凛为他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扶着他,将杯口喂到他嘴边,“小心点。”
顾漆苍白微裂的唇沾了点点清水,他似乎是笑了笑,“你这样,我都不习惯了。”
莫凛没说话。
半晌,他才缓缓道,“婚礼…还继续吗。”
“好啊。”顾漆慢吞吞道,“我妈呢?”
“顾夫人来看了你一次,看你睡着了,就没叫醒你。”
“噢。”
莫凛望着他苍白而瘦削的面孔,似乎想说什么,却仿佛话都被棉花堵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时,门被人打开,伴随着焦急而微微喑哑的声音,“漆漆——”
下一刻,顾漆就被人狠狠抱住,力道极大,搂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顾漆刚想说什么,却愕然的发现——苏醒抱着他的身体在颤抖。
“苏醒。”顾漆轻声道。
一旁的莫凛淡声开口,“他身上还有伤。”
言下之意是希望苏醒放开他。
苏醒缓缓松开他,目光在他身上一寸一寸的扫过,仿佛在看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疼不疼。”他的声音很轻,眸子里是显而易见的怜惜。
“你为什么不刮胡子。”顾漆定定望着他的脸,冷不丁道。
苏醒本就是十分冷白的肤色,青灰色的胡渣在他脸上显得格外明显。
苏醒愣了一瞬,忽然笑了,“下次来见漆漆,一定会注意形象的,这样你看着才开心。”
顾漆语速缓慢,“怎样看着都开心。”
苏醒轻轻握住了他苍白的近乎透明的手,手背上的青蓝色血管清晰可见。他缓缓低头,温热的唇触碰上他的手背。
他似乎又瘦了不少。
“要不要我先回避一下。”一旁的莫凛面无表情道。
“好啊。”顾漆点点头。
莫凛,“……”
随即,他站起身,直径像门外走去。
莫凛只觉得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格外压抑。
他似乎不喜欢顾漆和苏醒亲密。
这种压抑的情绪,从那一次撞见顾漆与苏醒在酒店套房里的床上时,就开始隐隐约约有了苗头。
事到如今,仿佛一簇小小的火苗,在荒芜的旷野上,渐渐燎原。
后来,他才知道,有一个词能够很好的形容那种情绪。
叫做占有欲。
那是他二十九年来的人生轨迹里,第一次造访的情绪。
哪怕对着叶寻,也从来不曾有过。
后来,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对顾漆的感情。
可是那时候,已经彻彻底底的迟了。
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于室内,在洁白的病床上形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
“顾漆。”苏醒的声音散落在金色的阳光里,“你一定要和他举行婚礼吗。”
“大概吧。”顾漆的目光望向床单上那斑驳的光斑。
“我知道你这样做一定有你的道理。”苏醒轻声道,“但是你真的没有必要把一辈子耗在他身上。”
“无所谓吧。”顾漆慢吞吞道,“反正也就是搭个伙过日子罢了,还能博得我妈高兴。”
其实和莫凛搭伙过日子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他沉默寡言,对待大多数事物都很理性。更何况与他结婚物质上可以不愁,只要把莫老哄高兴了,他便不会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