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梁昆吾所说的“在你手中”,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任何婉转的修辞。
徐阆念叨着,不会吧,不会真是他想的那样吧,可也就只有这一种猜想符合常理。
他犹豫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将手放在了胸口的衣襟上,轻声问道:“你还在吗?”
不起眼的繁复花纹中,有一道金光浮现,像是在回应他的话,在衣襟上缓缓地游移着。
徐阆登时睁大了眼睛他还以为梁昆吾在他离开昆仑的时候就已经将它拿走了。
那时,楚琅留下的那枚结晶碎裂,徐阆身上就没有任何能够掩盖住气息的东西,正好他又要去星宫,所以,临行前,梁昆吾就将一柄匕首交由给他,细细地叮嘱,让他好好保管。
相较于其他兵器,它尤为特殊的地方在于,平日里,它可以化为一抹不起眼的花纹。
徐阆揪住自己的衣襟,又好笑又好气,咬着牙问它:“你怎么一直没动静啊?”
这东西虽然沾染了灵气,能通人性,却不能开口回答他,转身就从他手底下溜走了。
然后,当纹挪动到半空中,化为那柄朴实无华的匕首之时,地动山摇,徐阆苦苦找了整个晚上的那扇门,那扇通往昆仑山的门向他奔赴而来,从地底浮现,横亘在他眼前。
下一刻,以三个分别象征着昆仑宫、玄圃堂、阆风岑的花纹为中心,三寸为径,刀斧拓开一圈完整的圆,裂缝中溅出奇异的火星,石柱缓缓地升起,显出柱身上的凹陷。
还未等徐阆看清楚,匕首飞至昆仑宫的那根石柱,咔哒一声,严丝合缝地嵌入了凹陷。
通往仙界的大门,就在这么一个混乱的夜晚,悄无声息地,再次向着一位凡人敞开。
作者有话要说: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李白《春夜宴桃李园序》
第270章 赴命
徐阆早有准备,所以在看到满目的血红时,并没有感到惊讶。
想来那些扭曲盘桓的线条,凝结成霜雪的血块,应该都是凡人眼中的邪气。
他当初落入昆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而白玄用灵气覆住徐阆的双眼,他才得以摆脱那些噩梦般的画面,然而,如今的昆仑已成了邪气肆虐的源头,再无法遮蔽。
邪气对凡人会造成影响吗?徐阆以前觉得不会,毕竟凡人体内又没有灵气啊。
可当徐阆踏入满是荒芜的昆仑,下一刻,邪气犹如嗅到血腥味的野兽,朝他扑了过来。
他的手握紧匕首,向后退去,然而已避无可避,他的背脊已经抵上了那扇紧闭的门。
徐阆清楚,不能用匕首这开启仙界与凡间之门的钥匙,如果门再次打开,邪气顺着通道蔓延,在人间的昆仑显现,重获自由,后果不堪设想,届时就不是他可以挽回的了。
冰冷的器物在他手中嗡嗡地震颤,半是兴奋,半是恐惧,仿佛也和他一样,在犹豫着。
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几乎要凝成实体,徐阆的神经紧绷,张了张嘴,又闭上,像是想要宽慰自己一般的,掂了掂手中的匕首,抬眼望去,一片蒙蒙的血雾,不见半个人影。
就在此时,他的肩膀处一阵滚烫的热流滑过,突如其来的灼热烤得他下意识地躲了躲,片刻后才发觉原来这温度是出在他自己身上。邪气霎时间被击退,金纹构成的屏障严严实实地将徐阆包裹了进去,忽隐忽现,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好像电流经过时的声音。
徐阆怔了怔,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拉开衣襟,朝自己的左肩处看去。
在他的肩膀上,赫然显出他从来都读不懂的纹路,像月亮,又像狐狸的纹路,是白玄当初自说自话留下的。徐阆那时候不知道这是什么图案,还嫌不好看,后来赴宴的时候,经九殿下一说,他才知晓,原来这并非简简单单的花纹,而是身为处刑者的,白玄的真名。
徐阆记起,他问过白玄:“这个会消失吗?”
白玄的回答是:“会,用过一次之后,就会消失。”
徐阆无言地看着那道屏障,像圆润光滑的珠玉,镀了一层金光,将所有的邪气都隔绝在外,时不时有花纹显现,有弦月,有圆月,有灵动的狐狸,还有他读不懂的一些梵文。
既然白玄让他离开昆仑,为何又不取走印记,依旧将它留在了他身上?
既然梁昆吾未曾挽留,将他从昆仑送走,为何又将打开昆仑的钥匙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