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邪神之后_作者:一口果(331)

  “仍全由梁国掌控之城并不少,那些城,他们救人了吗?”

  陶锡未语,他也不必答。卖茶的跛脚老翁面上已经露出了苦恨之色。

  这些逃荒的人并不是最近才开始逃荒的,也不是一次就找到了甘南城。他们中的许多人,都走过了许多座不同的城池,便是逃到梁都外的也不是没有。但在靠近梁都十里外的时候,就被梁军驱逐了。

  原因很简单,那是梁都,怎么可以任由灾民冲击呢?

  有些地方虽设官仓,却连开仓放粮都不肯,原因也很简单,官粮有限饥民众多,若是不放粮便罢,放粮了就很有可能被饿疯了的灾民哄抢,他们会从抢官仓到抢有存粮的高门大户,再到抢还过得去的普通人家。

  这并非臆想,聚集成群化身暴徒的灾民并不少,许多只有栅栏篱笆卫护的小镇子,就是被灾民屠灭的。在活命的前提下,人的道德底线再容易降低不过,而有些底线一旦跌破,就再也回不来了。抢疯了的灾民开始可能还只是抢粮,可是被抢的人会反抗,反抗会激起仇恨,生活的落差会激起不平,不平会激起愤怒。

  既然反正都要打架,反正都会杀人,那么为什么又要只抢粮呢?

  柴禾、衣服、屋舍、女人……

  这世上的大部分人,在做过某些事情之后,并不会悔痛难受太久,因为人要活下去,就要让自己的良心过得去,如果良心过不去,又不想折磨自己,那就只好把良心丢掉了。丢掉良心之后,世界会打开另一个模样。

  莫说那些化为暴徒的灾民,便是这些逃难到甘南城中的人,又有几个在逃难途中没有丢下过什么的呢?

  卖茶的老翁说玄清教救下了他和他儿子,还有他的小孙孙。不知他有没有小孙女,但他既然有儿子,那就是有媳妇的。他的媳妇呢?他的儿媳妇呢?逃荒了这么久,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逃荒中活下来的人,永远是男人比女人多,青壮比老幼多。

  但这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不能在面对这些受难的灾民时成为不救人的辩解理由。

  饥荒是一场病。生病的人都被扒下了一层皮,只剩赤裸的肌体挨那风沙打磨。可你能同情他的疼,却不能把那一张被扒下来的皮再展示给他看。不看的时候,这人还能挨着苦和疼像人一样活着,可你要是给他看了,他可能就做不了人了。

  新来的锦衣人接过茶碗,瓷白的手指像透着寒气,转眼就冰得茶碗上没有了热气。他在戒律司对过的桌旁坐下,没有理会默然无语的陶锡,看向旁边衣袍暗青的背琴人,一双狭长的眼半抬着,露出下半颗分明的黑眼珠,透出一点锐利的光来:“你怎么看呢?”

第101章

  “我看……”漓池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碗,“郁愤结心,恐迷自性,毁了自己的道,就不值当了。”

  他这一开口,茶棚里的人几乎都是一惊。锦衣人进来后,是一身夺人眼目的气势,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去关注他。漓池却恰恰与之相反,他与一群引人注目的戒律司人走进来,衣着打扮却与他们全然不同,还坐在戒律司中七纹领的身旁。他本该是再引人注目不过,使所有人都好奇他的身份来历,但茶棚里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直到锦衣人抬眼询问,他们才恍然注意到这背琴的客人是如何的特殊。

  茶棚里的人们并不是没有看到漓池,只是觉得他似乎本来就该出现在那里,就像人们会忽视地上的野草、树干的纹理,太过理所当然的东西必然是会被忽略的,所以人们也像忽视这些东西一样自然而然地忽视了他。

  大道至简、润物无声,能做到这一点的,必然不是常人。茶棚里的人都注意起漓池来,他由无声无息乍然变作众人瞩目,倒也显得十分安然自在,只是对那锦衣人所问之话的回答,却是让人听不明白。

  戒律司的人身份自是不消说,锦衣人的身份虽然不能确认,但也能看出,他必然是与玄清教有关。他能够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背琴者的情况下,一语点破对方的存在,自身修为必然也不弱。从来到茶棚后,锦衣人所有的话都是围绕着玄清教救灾民的事情在针对戒律司,方才点出背琴者的一问也是在问此事,可这背琴者回答的话怎么看都不沾边。

  锦衣人闻言后,却面色不动,直直反问道:“此言何意?”

  陶锡是茶棚里这些人中知晓最多的一个,也是反应最快的一个,他虽然听不懂这两人是在打什么哑谜,但也模糊猜出来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