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背后那和尚竟丝毫没有要追问的意思,让他的一腔警惕彻底打了水漂,被闻九亲手浆洗过的衣服还算干净,却称不上舒适,谢玄拿出自己在系统空间存放的里衣,抬手对着男孩展开:
“来。”
洗干净的闻猫猫被整个包了进去。
他最开始没打算让和尚抱,但在这件事上,对方似乎格外有经验,用的力气不大不小,刚好让他没法挣开。
房间里空空荡荡,本就没可能摔的谢玄走得四平八稳,准确把闻九放在床上,他摘下专门用来让对方安心的布条,轻声:“先涂药。”
“你来还是我来?”
意料之中地,男孩拒绝了他的帮助,如同一只默默舔舐伤口的小兽,背对谢玄,掀开对自己而言堪比长袍的里衣,安静忙活起来。
不管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此刻对他来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闻瑞上次下手有些重,他连着咳嗽了几天,肋骨也隐隐作痛。
至于起冲突的原因,无非就是自己这个克死生母的晦气人,碍了六少爷的眼。
弱肉强食,有什么道理可言。
本该绽放的金莲印含苞藏在男孩皮肉下,谢玄隐约感知到对方的情绪,缓缓:“想还回去吗?”
闻九:“当然。”
他回答的语气是那样斩钉截铁,半点没有因为谢玄和尚的身份而犹豫,这些年受过的苦,他每一笔都记在心里,不仅要还,还要千百倍地还回去才行。
“如果你是来点化我,那现在就可以走了。”系好腰带站在床上,闻九把玉瓶塞回谢玄手里,努力平视对方的黑眸。
余光瞥见对方偷偷踮脚的谢佛子:……
嗯,这用完就丢的脾气,还真是和某成年恶鬼一模一样。
“忘了和你说,我已经被逐出师门,算不得正经和尚。”淡定拔开玉瓶的软塞,谢玄沾了点清清凉凉的药膏,抹向男孩额头被碎发挡住的伤:“别动,小心留疤。”
骨子里爱美颜控的属性仍旧没变,前一秒还想躲的闻九果然乖乖停住。
回忆起对方的隔空取物和穿墙术,他眨眨眼:“师门?青云门那样的?”
谢玄:“差不多。”
只是名气有些大,修真界第一佛宗。
算算时间,这个世界的他应该还没有出生,无肉|身可依附,也怪不得自己是一副虚幻的阿飘样。
等了半响也没等到男孩接话,谢玄垂眸:“我以为你会认我当师傅。”
闻九:“我才不想当和尚。”
尤其是善良过头的和尚。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的话显然比之前多了些,谢玄耐心地帮男孩擦净头发,又替对方卷好了衣袖裤脚。
脸颊被热气蒸出了点红,皮肤也变得白皙水润许多,如今的闻九,虽仍瘦弱,却也担得住玉雪可爱的评价。
谢玄有点想亲亲对方,又怕把人吓跑,只得退而求其次,伸手在对方头顶揉了揉。
吃饱洗了澡又上了药,闻九本能地感到困倦,小扇子般的睫毛低垂着,没空推拒对方。
约莫过了两分钟不到,他便双眼一合,歪头倒在了和尚满是白檀香的怀中。
眼下除了睫毛投出的阴影,还有两片小小的青黑,他似是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连院子里那堆还没洗的衣服都忘在脑后。
肩膀一动不动,谢玄小心抱着对方,无比庆幸自己选择跟随闻九一同进入幻境,纵然真实发生过的曾经已不可更改,但他仍旧希望幻境里的闻九能更幸福。
哪怕只是一点点都好。
意识混混沌沌,闻九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胸口闷得要命,呼吸也是前所未有的粗重。
艰难且费力地,他挣扎着“醒”了过来,眼前是熟悉的、勉强不漏水的屋顶,没有奇奇怪怪的和尚,没有干净柔软的衣服,更没有药,窗外圆月高悬,与他相隔甚远的前院似乎热闹极了,不断有隐隐的笑声、说话声传来。
下人们脚步匆匆地新出锅的吃食路过,却没人往那黑漆漆的后院里看上一眼,今天是瑞少爷被收进仙门的大喜日子,他们忙都忙不过来,哪有空去关心一个不受宠的少爷,平白触大太太的霉头。
我要死了吗?
整个人仿佛被放在了滚烫的岩浆中,闻九热得厉害,他想起身,去泡点冷水,却根本没力气坐直。
手脚好似泡软了的面条,他浑身泛着酸疼,肋骨下尤甚,清楚感觉到生命力的流逝,动弹不得的闻九咳了声,喉头涌起一抹腥甜。
后院偏僻,最适合藏些上不得台面的腌事,得罪仙长的德全被罚了五十大板,哀哀地求饶,伴着棍棒击打的沉闷声响。
或许是被捂了嘴,又或许是没了力气,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从里到外透着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