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谢窈娘却一直盯着我的脸,让我忍不住解释:“姑娘别这么看我,在下跟李大人纯粹同事加朋友关系,姑娘的心思第一次见你在下就晓得了,可笑的是在下完全没有跟姑娘争风吃醋的意思,李光地这样的男人,对姑娘来说是金龟婿,对安莎来说,实在不是我的菜,姑娘可以放心。”
这如烟如雾的女子讨了个没趣,只好把目光转向油车外,看街景不对,不禁问:“这不是去南新街口的路,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淡然一笑,掀帘子,说:“姑娘当然不能跟我回家,戴家那混世魔王怕是不会放过你,不是瞧不上姑娘的身份,只是你这身份去到药铺子里,好像不合适,正巧,北堂那边我的诊疗室已经修葺一新,姑娘将就一下,往洋人的地方呆两天吧。”
“安,安大人,可否帮窈娘一个忙?”
谢氏花魁没反对,她倒不似良家妇女一般扭捏,只是有些羞涩地开口,我没等她说完,就晓得这痴心女子要说什么,缓和了眼神,摇头,回答————姑娘且忍耐两日,至少得过两日,不用叫我什么大人,就叫先生就行,宫里人都这么叫,过两日,安莎亲自约请李大人来北堂,跟姑娘把事情说清楚,如何?
这江南女子总算安静舒缓下来,放下一颗心,对我报以苦涩伤感的微笑信任,我叹口气,不由得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中国人的一句诗,唉,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啊。
看来连我也触景伤情了,真是相思何苦?
原本以为只是一件花魁才子的风流公案,没想到,因为谢窈娘入住了北堂,倒给这还没开光的神圣殿堂先惹来一场血光之灾。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场无端刺杀,竟然阴差阳错发生在皇帝众目睽睽之下,这可就大发了。
原本我带着谢窈娘到了北堂刚建好的诊疗室,前边是药房看疹室,后边特地给我留个了一个西洋式小套间,花魁带着丫鬟睡主卧,我就在药房里临时搭了块板子将就睡,当晚戴家老仆还特地送了食盒过来,问我是否回戴家老宅睡,我说留在北堂盘桓几日,把诊疗室规整一下,解决完谢窈娘和李光地的烂事再回去,叫翌日戴荃再过来帮忙。
谁知,半夜里,这完工一半的圣婴堂却引来了好几批大人物,我睡在前边药房里,听到后面卧室里的动静,掏出火铳破门而入时,确实傻了眼,我那张铁铸四柱床上谢窈娘正拼命挣扎,压她身上的一个穿明黄龙纹云锦丝光锦袍的,正是亲爱的皇帝陛下。
我收起枪,惊诧莫名,问:“这,怎么回事?陛下,您怎么来了?”
“安先生,救命,这登徒子黑灯瞎火就要非礼奴家,救命啊!”连花魁都羞得满面通红,死命挣扎,我看到这场景一下笑出声来,突然明白,皇帝这是找刺激来了,对象还能是谁,谢窈娘不过是我的替身。
我忍住笑,连忙施了屈膝礼,说:“陛下怎么突发奇想微服私访来了,可巧,今日安莎为了一个朋友,带了这位姑娘回来暂住几日,陛下,这可怎么说呢,这位姑娘虽然是胭脂胡同的花魁,可人家怎么说也是头牌,等闲王孙公子要留下过夜,也得三请四请摆席请客缠头金银献上无数,陛下,您快起来吧,这太失风度了。”
正好皇帝只带了李德全和两个眼生的侍卫,听见里面动静,以为有刺客,都冲进来,看见这不雅的一幕,我是终于忍不住捂脸笑了,忙给李德全打眼色,叫把侍卫轰出去。
精滑绝顶的近身太监忙把两个侍卫赶了出去,皇帝却不着急起来,仔细看了床上衣衫不整的娇美女子,回头问我:“你说什么,胭脂胡同的花魁,哪个班的,听说过,可还没见过。”
真是色胆包天,天下男人都一个样儿,谢窈娘却不干了,挣扎着要哭,我忙大着胆子,上前拉了皇帝起身,悄悄附耳:“陛下这样子太有失身份了,这成何体统,这位窈娘姑娘可是在安莎这里作客的人,陛下怎么能这样,这让安莎怎么跟长春书寓的老板娘交待?”
康熙恍然,退了一步,也不避嫌,只顺势坐在金丝绒扶手椅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谢窈娘这酥胸半露的无边风情,我也是哭笑不得了,只好上前,在皇帝耳边悄悄道:“是这样的,安莎今日出宫,路过胭脂胡同,可巧遇到这花魁被李光地大人的原配打得可怜,所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