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只要你按实所述,我一定保证不追究你的责任,更会有赏赐。”白岸汀用手帕拭去惠儿眼角的泪痕。前世的她生活富足,每天都很开心,除了嫁给柳毅之外。那时的她自然也不懂人情世故,可真的算得上是懵懂。而现在的她,经常会赏赐下人一些东西,她知道,要想笼络人心就必须要先付出,而金钱银票,永远都是交易的最佳手段。更何况,她现在基本掌管了白府的财务。这是市侩吗?她也经常这么问自己。不过,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罢了。各取所需,各取所得。既生在世俗,又何必假装清高,瞧不起世俗之物?
“姑娘,”惠儿重新跪下,咬了咬牙,“我在小少爷的衣服里发现了柳絮。”惠儿说这话需要多大的勇气,别人不知,白岸汀和惠儿是知道的。这句话一出口,足以令偌大的白府变天。因为谋害白府未来继承人的罪名,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担当的起的。如果细细盘查,从慧苑的老麼麼到缝制衣服的绣娘,再到饮食起居,其中接触过的人,这一查,恐怕要牵扯到百十人口啊!
白岸汀听了这话,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惠儿见状,也顾不得没得到主子令她起身的命令,赶紧把白岸汀扶了起来。但白岸汀还在出神,没有理会惠儿,惠儿只得作罢。幸而此时没有仆人,没有听见这午后可谓惊心动魄的一场谈话。白岸汀不是没有揣度过,白扶雨被人下毒,但却不敢想象,这毒,竟会是柳絮。
柳絮之于常人,不过普通的自然之景,于学士才子,是吟诗作对的对象,但对一个幼儿来说,确是不亚于千钟醉、七日散这种世间最为狠毒的毒药。小孩的呼吸道本就脆弱,哪能受得了柳絮的摧残呢?她不敢想象白扶雨这些日子是受了多大的苦。她现今仍记得前世的那场大火焚身时的痛苦,而她四弟,这几日正忍受着比她那时更甚的痛苦。
白岸汀纤手紧紧抓着裙角,她的翠绿色衣裙已经被抓的起了褶皱,可见劲道之大。出主意的人,执行的人,参与的人……无论是谁,无论是否无辜,只要与此事有关联,她都要一网打尽,一个不留。她的眼中,闪过一道杀气,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愤怒的令她无法自控,想要杀死那些凶手。这些时日,她已经想的足够清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人,总该有些道德底线的。即便是夺嫡之战,即便是妾室争位,即便是尔虞我诈,这一切,总归与稚儿无关啊!她一定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昨日痛苦,明朝百倍索回。白岸汀在心中暗暗发誓。他们错就错在,对一个孩子下手。
白岸汀想起了前世自己腹中的孩子,还未来到这个世上看看,就夭折了。不,刚刚出生的孩子的亡故叫夭折,她的孩子,甚至连夭折都算不上。她曾经多么憧憬自己的孩子,现在就有多么喜爱自己的四弟。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她无法忍受别人暗害她的四弟。她的孩子,想起前尘往事,她就平生一段悲戚。柳毅,要不是柳毅,她的孩子怎么会死?记起前世的丈夫柳毅,她的双眼通红。这个人,总能轻易的引起她过激的情绪。柳毅是柳氏的侄子,柳媛的哥哥,前世在她未出阁时对她百般的甜言蜜语,而成亲后露出了本来面目,对她弃若蔽履,整日沉醉在烟花柳巷。
“姑娘,姑娘可是魔怔了?”惠儿轻摇白岸汀的肩膀,白岸汀这才如梦初醒。原来她竟是一梦春秋,梦到了前尘往事,梦到了自己前世的丈夫。她每次对前世的追忆,都是带有悲戚黑暗的色彩。她自己也只好苦笑,若不是她前世过的太悲,过的太单纯,又怎会放火自焚?怎会得上天的垂怜?白岸汀细细数来,她的前世,的确没有什么可怀念的。不,还是有的。在未出阁之前,她和母亲妹妹在一起的那段生活,那时的她们,真的是天真快乐。回想起那段生活,她不自觉的笑了。
白岸汀突然想起身边的惠儿。她站起来,千缕阳光铺衬在白岸汀翠绿色的萝裙,衬上她如鹅卵般圆润的脸蛋,一弯别致的柳叶眉,一双慵懒的凤眸,既贵气而又不失少女的活泼可爱。但只有熟悉她的翠儿才知道,用活泼可爱这些词来形容大姑娘真的不合适,这或许更符合她以前的形象。“惠儿,柳絮的事先不要声张。这件事等查清了再说。”白岸汀与惠儿低语道。
惠儿点头表示明白,对于大姑娘的名声与计谋,她是听说过的。不然,她也不会特意来到丰苑等待大姑娘。终究,她的等待没有白费,对于赏赐之类的,她可以不在乎,她只是不希望小少爷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夭折。所以,哪怕丁点希望,惠儿也会为小少爷争取。尽管惠儿身份卑微,但他亦有自己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