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见。”容昀枢只扔下这么一句话,就匆匆忙忙地冲出了教室。
他越跑越快,心急如焚,满脑子只想着冲到马路对面,找到沈时澜问个清楚。
明明答应过等他到十八岁的,为什么在履约的前夕反悔了?沈时澜从来没有这样过,他答应的任何一件事情都做到了。
他跑到走廊拐角的时候,猝不及防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唔!”
容昀枢感觉自己撞上一堵结实的肉墙,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整个人向后一仰,失去重心,眼看着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结结实实摔个屁股墩的时候,那人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把他提溜了回去。
容昀枢的脖颈被衣领勒紧,带来轻微的窒息感。他呛咳一声,晕乎乎地抬起头。
撞入视线内的是几缕嚣张的银色刘海,还有那双带着几分错愕的眼睛。
这是……屈凌阳?
眼前的人同样穿着校服,拉链却没好好拉上,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头发的长度显然是精心计算过,堪堪压在校规的底线上。
屈凌阳是他的邻居,死对头,两人的缘分可以追溯到出生那一天。
他们出生在同一间病房,同一年同一月同一天,两个妈妈是闺蜜,买房子都买了同一个小区。
但是,容昀枢和屈凌阳八字不合,从能爬的时候就开始打架。
他看屈凌阳处处不顺眼,包括前额这几缕号称是少年白,实际上是偷偷漂出来银发。
“啧,”屈凌阳先开口,语调拖得老长,带着总是让容昀枢火大的调侃,“容昀枢,赶着去拯救世界啊?”
“屈凌阳!你放手!”
“放手?好啊。”屈凌阳挑起眉头,恶劣一笑,二话不说就放手了。
容昀枢后退几步,才勉强站稳身体,怒道:“屈凌阳,你有病啊?”
“你这大少爷怎么那么难伺候,不是你要我放手的吗?放手了你又不乐意了。”
容昀枢瞪他一眼,“谁要你伺候了,滚一边去,好狗不挡道知道吗?”
屈凌阳非但没让开,反而上前一步,借着身高优势微微俯视他,嘴角勾起恶劣的笑。
“路是你开的?我爱站哪儿站哪儿,倒是你,横冲直撞的,撞了人连句道歉都没有?”
换任何一个同学在这里,容昀枢的第一句话都是道歉。但屈凌阳不行,他深知这人是什么德行,道歉只会让屈凌阳得寸进尺。
“谁让你突然出现的?”容昀枢揉了揉发红的额头,没心思和屈凌阳纠缠,“懒得理你,让开。”
他脚步一转,试图从屈凌阳身边绕过去,却被对方手臂一伸,再次挡住了去路。
容昀枢太熟悉这人的路子了,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一矮身就钻过去继续往前走。
屈凌阳看着他这浑身是刺的样子,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些复杂的情绪,还是不依不挠地追了上去。
“嘿,我说你吃炸药了?”
屈凌阳看着容昀枢的侧脸,还有额头上因为撞击留下的一点红,莫名不敢再看。
“关你屁事。”
容昀枢步伐匆匆,走出校门,又上了天桥。
“喂,等等。”
屈凌阳一把抓住容昀枢的手臂,“你又去找沈时澜?”
容昀枢皱眉,“不然呢?我去A大还能干嘛?”
屈凌阳忽然笑了,笑得莫名其妙,还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
容昀枢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和屈凌阳关系不好,但却很了解这死对头。一旦屈凌阳露出这个表情,心里就没憋什么好屁。
“我陪你去啊。”
屈凌阳不顾容昀枢满脸抗拒,转手搭上容昀枢的肩膀,一副哥两好的样子。
“走吧,干嘛不动?”
容昀枢疑惑地看他一眼,“你又想干什么坏事?”
“小云朵啊,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俩这么多年的情分,陪你去找沈时澜还不好?”
容昀枢嗤笑一声,抖了一下肩膀想要甩掉上面的手,“切,我信你才有鬼了。”
话虽然这么说,他却拗不不过屈凌阳的蛮力,半推半就地被这家伙勾着肩膀穿过了天桥。
夕阳给天桥的栏杆镀上了一层金色,桥下车流如织,A大熟悉的后门就在眼前。
容昀枢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或许是因为奔跑的余韵,或许是因为心中升起的一丝恐慌。
还没彻底走下天桥,屈凌阳搭在他肩上的手忽然紧了紧。
“干什么?”容昀枢问。
屈凌阳抬了抬下巴,示意容昀枢看向小吃街的方向,“喂,你看,那不是沈时澜吗?”
容昀枢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顺着屈凌阳所指方向看了过去。
他的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了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果然是沈时澜。落日的余晖温柔地笼罩在沈时澜身上,将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边。
这个时间点的小吃街上人很多,沈时澜却依旧格外显眼。
容昀枢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他还记得自己的喜好。
什么谈恋爱,都是无稽之谈。
容昀枢很喜欢吃这一家的炸串,但这家店人气很旺,这个时间点更是排队高峰。
沈时澜便总是会提前排队买好,容昀枢一过来就可以吃到。
他脚步一转,就要像往常那样,快步走过去接过打包好的炸串。容昀枢甚至能想象出,沈时澜微微低头,带着宠溺笑容把炸串递给他的样子。
容昀枢从醒来后,胸腔里那股焦灼感总算平复下来。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彻底凝固在脸上。
只见沈时澜转身,把手里刚拿到的炸串,递给了身后的那个戴着眼镜的女生。
女生仰头看着沈时澜,脸上带着羞涩温柔的笑意,说了句什么。
她说话的时候,沈时澜嘴角也含着笑意,微微弯腰凑过去听,随后又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流淌着旁人无法插足的默契和亲近。
容昀枢却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凝固了。
周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无论是车流的噪音还是学生们的谈笑声,通通消失不见。
他只觉得连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整个世界在眼前无声地褪色。
难道,许章说的是真的?
“喂,容昀枢!回魂了,发什么愣啊?昨天熬夜做题了?”
身边的声音,让容昀枢回过神来。
他愣愣转头,对上屈凌阳那欠揍的脸。
“你很烦。”
容昀枢本能地吐槽了一句,却觉得四肢迅速回温,整个人也回到这活色生香的世界中来。
“怎么不打招呼……欸!”屈凌阳抬起另一只手臂,正准备吸引沈时澜的注意力,却被容昀枢一把拉下。
“谁要跟他打招呼!”
屈凌阳眨了眨眼,随后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怎么你这是吃醋……”
他话未说完,就被容昀枢打断,“你乱说什么?”
“吃醋沈时澜把炸串给了别人呗,这有什么,”屈凌阳耸了耸肩,“大不了我去排队给你买嘛,炸串才值几个钱?”
或许是因为屈凌阳这惯常的插科打诨,容昀枢心底的那点酸涩倒是奇异地被冲淡了不少。
他再次往下方看过去,然而,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沈时澜和那个女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仿佛刚才的一幕不过是个幻觉。
容昀枢再没有了下去问个究竟的想法,也没管屈凌阳的反应,几乎像是逃跑那样,沿着来时的路迅速返回。